伊蕾:“在那场比赛前他已经连续两周一周双赛了,他的腿部肌ròu有些疲劳。我和队医进行了沟通,认为他需要休息。”
巴登:“可是他没受伤。我说得对吗?”
伊蕾:“是的。”
巴登:“你看到对手是科尔多瓦,所以你的心里对他们产生轻视了,是这样吗?”
伊蕾:“请原谅,可是我认为我们并不能够去轻视任何人。”
巴登:“那是你在12轮联赛之后才会有的想法?还是在第11轮联赛之前就有的想法?”
在将那些问题一个一个步步紧bī地问出之后,巴登并没有得到伊蕾的回答。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在将目光放到了伊蕾的身上,盯了她好一会儿之后又继续说道:
“从这个赛季的第一轮联赛开始,我去到现场看了你带队的每一场比赛。我希望你能够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出色的一支队伍会被你带成这样。从第九轮比赛开始,我就能从这些球员的身上感受到那种浮躁,甚至可以说是焦躁。他们不耐心,虽然几乎每场比赛都能有漂亮的进攻,但那些都不够细致。在上个赛季的下半程,你告诉过我,科维尔、乔瓦尼和伊洛维奇这三个人的个人能力都很qiáng,也各自都有自己的风格,想要让他们从他们自己变成皇家社会的锋线三叉戟这并不容易。我认同你的观点。你对我说你需要时间去让他们在一起进行磨合。我也同意,我愿意给你时间。可是这个赛季他们之间的细致配合却反而不如上个赛季了。这是为什么?我希望你能够为我解答这个问题。”
在巴登先生问完那一系列的问题之后,他就再不开口了。显然这一次他想要等到伊蕾的回答。无论是能让他满意的,或是不能让他满意的,他需要从伊蕾这里得到一个解释。并且他也希望听到球队的主教练已经认识到了某些问题的更深层次的原因。
这是伊蕾在入行至今所遭遇过的,最为严厉的问询。但她知道,就为了她在过去的两个月里的表现,身为俱乐部主席的巴登先生就有权也应该这样来过问这一切。于是她在努力稳住了自己,让自己不去显露出任何的慌张以及怯意之后才缓缓地开口道:
“扭转连败和打破连胜是一件同样不容易的事。”在很艰难地说出第一句话之后,剩下的就要比开头的容易很多了,伊蕾在巴登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之后接着说道:“也许第六第七第八轮联赛,以及欧联杯的第二轮小组赛我们做得的确是很不足够。但是在连败的yīn影形成之后,它会对球员们在球场上时的心理产生很大的影响。他们会很着急,就像您和我一样,他们着急为自己所效力的球队去做些什么,却又比往常更容易胆怯,容易变得不够坚定。”
在伊蕾说出这些话之后,巴登先生先是看似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可末了他却是不带任何暖意地笑出声来:“听起来你像是在为我做足球心理学的笼统分析?伊蕾小姐,这会让我认为你在故意避开你率队双线作战不利的问题。”
伊蕾:“不不,请您相信我,我并没有想要避开任何问题。”
巴登:“我当然很相信你。并且我认为我一定是太过相信你了,伊蕾小姐。在这个赛季之前和你签下一份新的三年合约之前,我曾经有问过我自己,像您这样一位年轻得过分的,没有任何在五大联赛执教经历的主教练是否真的能够应付得了升班马球队在西甲联赛以及欧联杯赛场,甚至是国王杯比赛中同时三线作战的能力。我告诉曼萨诺,我认为你应当没有。但是曼萨诺告诉我,球队没有任何理由在这种时刻让你下课。也许我们应该多给你一点信任。然后我们就在12轮联赛过后只积八分,成为了西甲联赛的垫底球队了。”
这一次,巴登再没有想要从伊蕾那里得到什么回答,而是在说完那番话之后给出了他的解决方案:“我想我们都应该承认我们失误的地方。我的问题在于在赛季初的时候告诉你我希望球队能够在欧联杯上获得一个不错的成绩,起码能够让欧洲的其它联赛球队都知道上赛季的西乙冠军很棒。但现在,我觉得我们应该放弃欧联杯了。反正,就算尽了力,我们也就只能在欧联杯提到12月的小组赛结束。但是在西甲联赛,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比方说,保级。”
“可是我们还有从小组赛出线的一线希望!”这一次,伊蕾再不能继续这样沉默下去。她这样告诉俱乐部的主席,他们还有机会!
可是对于伊蕾的这句话,皇家社会的俱乐部主席只是用一种冷淡到了有些残酷的语调反问道:“你认为你能够在小组赛的最后一轮客场战胜圣保罗泽尼特?可能你真的不明白冬天的圣保罗是什么样的。你也对在12月的天里率队在圣保罗踢客场没有任何的估计。”
我当然知道12月的圣保罗是怎么样的!并且我也知道12月的莫斯科是怎样的!它不及一月寒冷!
伊蕾的心里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忍耐。因为她知道,如果她说出这番话语,所得到的必然会是嘲讽的声音。
“伊蕾小姐。”巴登先生再一次地叫出了伊蕾的名字,而后脸上再没有了笑容地说道:“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们请你来是真的希望你能帮助球队赢球,获得一个能让球迷们满意的成绩。我们不是为了出名才请你的,并且我们也当然不是为了让球队以这种方式出名才来请你的。如果直到冬歇期你都无法让球队的状态得到任何改善也没法让我们的联赛排名有一个向上的变化。我们会解雇你。”
☆、第145章 最坏的打算
【我们会解雇你。】
这样简单明了的话语即便心里再有预感,在听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有些怔怔。在那一刻,在伊蕾的脑袋里纠缠了她许久的那些让她感到的焦虑烦恼的事以及想法全都不见了。因为在那一瞬间她变得头脑一片空白。
但是她的理智还能够支撑着她对俱乐部主席露出一个让她看上去不会太过软弱的,极轻极浅的微笑,并扬起眉毛,而后说道:“我明白了。”
在那之后,伊蕾就离开了那间会议室。而在会议室的门被伊蕾很轻地关上之后,俱乐部的主席就转头看向在那里听到也看到了整个过程的俱乐部经理曼萨诺,并问道:
“你看到她对我说最后一句话时候的眼神了吗?那看起来就好像我们欺负了她一样。”
“她当时背对着我。”曼萨诺松了松自己的领带,看起来是真的有些尴尬于回答俱乐部主席的这个问题。而后,他就开始了在伊蕾离开后的,俱乐部经理与主席之间的谈话。
曼萨诺:“所以说,您是真的打算在冬歇期的时候就解雇她吗?”
巴登:“是的,所以你现在就可以开始为球队物色合适的人选了。记得,这次别再只是找有名气的了。我要一个务实的,有真才实学的。”
曼萨诺:“可在上个赛季的时候,您也是这么夸她的,您说‘伊蕾小姐可真是一个大惊喜,我们得称她为奇迹小姐’。”
巴登:“我是这么说过没错。她在上个赛季所取得的成绩的确无可挑剔,但我们不能因为一名教练在上个赛季做得很好就无视她在这个赛季糟糕透顶的战绩。因为联赛冠军奖杯的颁发授予也不会看球队在上个赛季的成绩。”
曼萨诺:“我明白,只是冬天的时候我们很难找到合适的主帅。很少有球队在冬天的时候换帅。所以我们很难在冬歇期的时候就找到一位合适的,并且刚好就在等待一份工作的教练。”
巴登:“可是你得明白如果我们继续只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伊蕾小姐的身上,那很有可能来年五月我们就又得回西乙了。所以你从现在就得开始找了。你还能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说着,俱乐部主席巴登先生拍了拍曼萨诺的肩膀,并得到了对方的失笑回应。
…………
“我从电视上看到了一些你的近况。我想,你那里的qíng况可能会比我能看到的还要更糟。”
在伊蕾开车回到她位于圣塞巴斯蒂安的家中时,她意外地接到了远在曼彻斯特的博鲁科林给她打来的电话。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她才刚刚打开她所住公寓的大门。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连带着当她听到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对她说出“你还好吗?”的时候,伊蕾都还没回过神来。直到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唤回了她,她才在又回想了一下刚才在俱乐部的总部大楼发生的那一切又品了品个中滋味之后说道:
“没那么糟糕,但是也没有那么乐观。”
博鲁科林:“更衣室让你感到不自在了吗?”
伊蕾:“嗯,有一点。”
在伊蕾的身边,其实很少能有人听她说一说近来的连败让她的内心所承受到的压力。卡洛琳娜是个很棒的朋友,也对足坛的事有些了解,只不过她到底是个远离足球圈的“圈外人”。卡洛琳娜对于足坛光鲜外表下的那些艰辛与苦辣并不能够真正的了解。她也很难明白在西甲联赛遭遇这样的连败所可能让球队主帅所遇到的连带问题。
可是这样的事伊蕾也不可能和杜历卡说。作为一个因为信任她而毅然从捷克跟她一起来到了西班牙的助理教练,在这样的时刻杜历卡反而需要伊蕾带给他的信心以及鼓励。
而她所带的那些球员们……越是在这样的时刻她越是不能让那群男孩们看到她的软弱,以及感受到她的迷茫。
或许她能够和自己的经纪人舒尔茨说说这些,但这也很有限。
如果去和她的妈妈还有小堂弟说这些,她总是会还没说几句就先要忙着反过来安慰他们。
因此,在面对几乎已经恢复了普通朋友关系却不会主动去联系的博鲁科林对她问出的那几句话时,她似乎根本想不起要阻止这种自然而然地发生下去的对话。
伊蕾:“经历这样的……十连败,更衣室里的气氛总是会变得压抑。”
博鲁科林:“你在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愤怒?”
伊蕾尽她所能地用一种更为平淡的语调,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一般地说出正在她的身上发生的这场巨大危机。可是博鲁科林那仿佛就在她所在的位置看到了一切的,用肯定的语调说出的问句却还是会让她被敲击了心灵。
那一刻,她在这些天的球员更衣室里所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就又浮现眼前。
是的,她在那群男孩的眼睛里看到愤怒。可她能够感受得到,那份愤怒并不是针对于她,而是对于那仿佛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连败纪录的。就好像她会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就是不能赢一场那样。但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她觉得有些害怕走进更衣室。
因为她知道一切的发生都是因为她。因为她没能为球队找到逆转连败的办法,因为她对发生在眼前的崩盘以及倾塌束手无策,也因为她无法在这样的时刻为麾下的那群球员指出一条能够让所有人都不再迷茫的路。
伊蕾:“你是对的。”
博鲁科林:“我想我能明白那种心qíng。因为这样的事我差不多都经历过。”
听到这里,伊蕾感到自己的眼眶一热,而后用指腹轻轻擦了擦眼角,笑了笑地说道:“对,你能明白。”
这一刻,伊蕾和博鲁科林都明白,他所说的“连败”并不是指在球场上的连续败绩。博鲁科林所说的,是他在五年间经历八个联赛的颠沛流离。曾经的小王子所经历的那些,是比伊蕾现在所经历的两个月还要漫长得多得多的,让人经历了迷茫,振作,绝望,又再度挣扎回来,如此往复又往复的,几乎能击垮一切的“连败”。
在这一点上,博鲁科林或许能够称得上是伊蕾所认识的人中最能够明白她现在心qíng的人。
“三天后,我有一场和布拉格斯巴达的欧联杯比赛。六天后,我得带队打皇家马德里。十天后,国王杯的淘汰赛就要开始了。从那场比赛开始,我就会开始一段15天6战的赛程。可是我觉得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团糟。我没法理清那些。用这种状态去带队我没法赢球。我……”伊蕾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而后抿了抿嘴唇说道:“我感觉我可能真的有些快要撑不下去了。”
说完这句话,伊蕾彻底没法止住眼泪的涌出。她让自己的视线转向远方,转向落地窗之外。她知道她在害怕近在眼前的那一切。可她又是那么的渺小,根本无法阻止那一切的发生。
她就好像是一个在bào风雨来临的时候落入了大海中央的全能泳将,她用尽浑身解数,可是数米高的大làng一làng又一làng地朝她打下来,让她还没能来得及深呼一口气就又被打了下去。此刻则正好就是在她jīng疲力尽,体力以及意志力都到达了临界点的时候,可是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她会看到有一道几十米高的大làng就卷向了她的头顶……
于是她只能闭上眼睛,让那些还不及涌出的眼泪一起滑过她的脸颊。
“ley?”由于伊蕾很长时间都没有出声,博鲁科林不禁叫出她的名字。
于是伊蕾又吸了吸鼻子,用那种带着灼热cháo湿感的声音说道:“我在。”
在着急出声之后,伊蕾自己都被她的那个声音给吓了一跳,于是她连忙装作若无其事地咳了两声,而后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让它更平稳一点地说道:“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那种心qíng你能明白。所以我现在需要一些来自于你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