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这儿有食堂吗?”
“不知道……”陆晔震惊,“我们学校到底有几个食堂?!”
“反正不会比cao场少。”
A大有四个cao场,名副其实的“体校”,军训都搁校园里,用不着特地拉去外面的基地。陆晔一直都在宿舍区和教学区打转,还真没开发过比较偏僻的食堂。
澜园面向教职员工,菜品价格比宿舍区的那两个高一些,不过也就贵个两三块,味道却是好了两倍不止。倪嘉予偏爱澜园的绿豆汤,不是清汤寡水飘一两颗绿豆皮,而是正经的浓稠,像家里自己煮的一样。
她喝着绿豆汤在炒饭窗口和大师傅商量:“饭少一点,菜叶子多一点,虾仁多一点……”
大师傅许是认识她,知道她的口味,自顾自地接上:“小葱多一点,香肠少一点,玉米粒多一点,对不对?”
“对!”
陆晔叹为观止:“嘉予姐,你以后结婚了,一定要掌握厨房的主权,不然没谁伺候你。”
“太麻烦,不打算结婚了。”
陆晔看向她,而她盯着窗口,似乎不觉得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对。
陆晔暗暗叹了口气,心想前男友和爸爸确实把她伤到了。要多深的伤痛,才能让一个渴望家庭温暖的人选择不婚主义呢?
倪昊说她其实很孤单,被陆晔cha科打诨地掀过去了。现在想想,倪嘉予这几年,过得是真孤独。
亲qíng、爱qíng、友qíng,人一生中不可避免的三种感qíng,她失去了完整的亲qíng,提心吊胆地维系着千里之外的爱qíng,只剩下寝室里关系亲密的舍友相伴。而随着本科毕业,众人各散天涯,恋qíng惨遭重创,她也终于成为孤家寡人了。
☆、第21章
这是倪嘉予在A大度过的第六个秋天。
九月天高云淡,碧蓝的天空间或留下几缕白云,悬浮在大礼堂的圆顶上空,像纪念品里的明信片一样澄澈gān净。秋天是颜色饱和度最高的季节,浓烈的红,浓烈的金,热热闹闹地使出浑身解数,在寒冬来临之前绽放最后的风采。
主gān道一天一种相貌,季节变换只在一周之间。从墨绿色的树顶,到huáng绿色的树叶,再到满地残叶堆积,枝头寒鸦归巢。
穿着短袖骑车飞驰的人换上了厚实的大衣,食堂边、教学楼前总是停得杂乱的新车也学会了规矩地约束在白线里。
图书馆前的银杏落了,雪松却依旧青绿,倪嘉予在暖气片咕咚咕咚的试通水里醒来,惊觉他们的动物园待遇又要到了。
每年秋冬季,北京动物园最早供暖。大抵是先前的领导觉得A大学生也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便将A大也划入了最早供暖名单。在旁人冻得发抖的时候,饱受嫉恨的A大学子悠哉地发着微博,抱怨暖气太热要出汗了。论作死和拉仇恨的程度,这群人的本事和他们考大学的本事一样高。
倪嘉予解开羽绒服的拉链,松了松衣服,打开自动休眠的电脑,改了几个错别字,将毕业论文初稿发给了导师。
如果不考虑读博,现在该是应届生求职的huáng金期了。她却像只打盹的猫一样,懒懒散散,提不起jīng神。随大流参加了几场宣讲会,jiāo了简历,收到了面试通知,挑三拣四地找几家还算感兴趣的公司去体验了无领导小组面试,而后继续懒散而迷茫地躲在图书馆,借写论文之名逃避现实。
A大的牌子当然好找工作,本科物理打下的扎实数理功底也给了她广阔的选择面。但是应聘就像相亲,你看得上人家,人家看不上你,看得上你的呢,你又不qíng愿,于是就相看两相厌了。好不容易碰上个看对眼的,人又开始惶恐,生怕这天降的好事一不留神就梦醒了。
倪嘉予烦躁地回复了几封邮件,心qíng低落,合起电脑走出了图书馆。
她像是散心一样漫无目的,兜兜转转绕进了偏僻的角落。
面前这栋西式小洋楼是几十年前的建筑,现在改成了档案管理处。倪嘉予本科毕业时,来这边转过档案,当时负责的老师还好奇:“你一个学物理的,怎么跑去学心理了?”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国家需要复合型人才,理工科学生也需要提高人文素养。我认为研究人的心理,追溯一个人喜怒哀乐的成因与变化,和研究天体运转、量子计算、凝聚态理论一样有趣。”
多么冠冕堂皇且不自量力。
她才二十三岁,却似乎失去了从头再来的勇气,也失去了改变现状的动力。不满于当前状态,却因这样那样的原因安于现状,很多人一生的悲剧都来源于此。
绕过档案部的小洋楼,再往前走就到了枯寂败落的牡丹园,正对着同样残破的荷塘,背后是物理系系馆的红砖大楼。
本科时在系馆自习,累了就出来逛牡丹园。牡丹是chūn天的花,四五月时最为繁盛,大朵大朵地压弯了花枝,或白或红,从两三个到茂盛的一片,很快就开满了整个园子,吸引了无数长/枪短pào。
摄影爱好者扛着单反和三脚架,新闻部的学生绞尽脑汁想着周末的推送,她拿着小手机蹲在一朵普普通通又美得无可挑剔的牡丹边,将花和人一起拍照发给方跃。
那些逝去的时光啊,像走了就再也不回头的人,裹着记忆的凛冽寒风,残忍地提醒她现实与回忆的差距。
两片枯huáng的糙坪夹出一条鹅卵石小道,迎面遇上了杨教授。
杨教授研究天体物理,以前教专业课时就很喜欢她,两年前还想收她读自己的博士。
那时方跃考研压力大,又憋着不说,两人关系有些微妙。倪嘉予因家庭原因xing格敏感,察觉男友可能不想自己读博,便犹豫着不敢跟杨教授明说。
好导师不等人,多的是学生找,成绩再好,态度不坚决也没戏。最后,杨教授要了另一个学生,倪嘉予自觉没脸见他,对物理系其他课题组也没兴趣,正好在校园网上看到了心理系收跨系推免的公告,便拾掇拾掇,跑去心理系读硕。
人生际遇,变化莫测,谁也猜不到结局。
上学期,她被杨教授拉去当天文课的助教,杨教授说:“我的博士生忙paper忙托福,你有没有空来给我当个助教改作业啊?”
当然有空,她闲得很。
师生二人便再次有了jiāo集。
杨教授打趣她:“找工作不顺利,就回娘家来探亲了?”
把本科系馆说成娘家,也算是这位教授的冷幽默了。
倪嘉予苦笑:“我连找工作的兴致都没了,就想混吃等死。”
“这可不行。”杨教授反对,“年纪轻轻就想偷懒啊?靠父母养,还是靠老公养?都比不上靠自己,心里踏实。你看你师母,风风火火地开着公司,赚的钱比我还多,家里的事全是她说了算,多威风!”
杨教授的妻子是个雷厉风行的女qiáng人。有一年过节,杨教授请学生去家里吃饺子,学生们亲眼见证了杨家的家庭地位,纷纷对师母佩服不已。
倪嘉予想起以前的事,一时脱口而出:“杨老师,我今年能去考你的博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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