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
林雪确定自己没有幻听。她把糙莓盘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搁,转身就抬起了玩具屋房顶——团团和一个土huáng色的狗正坐在里面,一人一狗一起仰头看向她。
林雪感觉自己头皮都要炸开了。
“这东西是哪来的?”她尖声问道。
团团不说话,小狗夹着尾巴紧紧贴靠着团团的身体。
“我再问一遍,这狗是哪儿来的?”
“买的。”团团小声说
“谁给你的钱?”
团团不说话了。
林雪把屋顶往地上一扔,转身冲向客厅。她粗bào的翻找出钱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少了一张五十元。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卖狗的吆喝的就是五十元一只。
到底是团团主动偷的钱还是那个卖狗的怂恿他?
林雪迅速返回房间,团团和小狗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没动。
“我问你,是你自己拿的钱还是那个卖狗的让你偷的?”
团团抿着嘴不说话。
林雪不敢相信的盯着儿子的脸,盯着他紧抿的嘴角,盯着他倔qiáng的眼睛。她眼前看见的仿佛不是儿子而是前夫。
团团和他爸爸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专门和她对着gān!一想到前夫,林雪浑身血液全都冲向大脑。她一把抓住小狗转身就往外走。团团一看立刻爬起来跟在后面。
林雪穿上鞋拿上钥匙推开屋门。
团团立刻也穿上鞋也跟出去。
“妈妈,妈妈!求求你!”
林雪假装听不见小狗的哀叫,假装听不见儿子的哀求。她硬着脸坐电梯下楼。
团团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边哭边喊:“妈妈,妈妈,你要gān什么?”
小区里绿化和灯光设施很好,花园里有几个孩子和家长还在玩耍,听见这边的声音一齐望了过来。
林雪就那样拎着嗷嗷叫唤的狗、身后跟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向小区大门。
刚好有几个人走进大门,林雪远远看来来人不知为何脚步忽然慢了,团团立刻撵上来抱住她的腿:“妈妈,求求你,求求你!”
前面走过来的竟菜市场里那位摔倒的老婆婆,一位身高一米八以上、穿警服的男人一手扶着她另一只手抱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儿。
老婆婆很远就听见林雪这边动静了,没等走近就开口问道:“这不是团团吗?这是怎么了?”那位警察也同时看向林雪和团团。
林雪只觉得那警察的眼神有一种巨大的压迫感,让她刚才上涌的血液忽然降了温。
☆、第三章
团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胸脯剧烈起伏。他没办法忍住不哭,他感受到人生中第一次恐慌并且如此伤心,可惜五岁半的他语言贫乏不知道怎么描述心里的难受,只能反反复复哀求“不要扔”。
小狗一直被林雪拎着后脖颈,开始还叫唤两声,后来不叫了认命似的把四条腿缩在肚皮上可怜巴巴的望着团团。
老人看得心里莫名难受,她走过去搂住团团的肩膀:“好孩子别哭了,该把嗓子哭坏了。”
团团仿佛看见了一线希望,他转而央求老人:“奶奶,你帮我求求妈妈,能不能不扔小狗?”
警察怀里的小女孩原本一边啃苹果一边好奇的看着团团和小狗,可是团团哭得实在可怜,小女孩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的伤心,孩子之间传递感qíng不需要使用大人们的语言,于是她咧开嘴“哇”的一声也跟着哭起来。
这下子可把三个大人吓坏了。警察先生笨手笨脚想要安慰女儿,翻来覆去除了说“囡囡怎么了”、“不哭不哭”之外找不出别的语言。
林雪的冲动迅速冷却。她愣怔的站在原地,想不明白自己刚才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像中邪似的。两个孩子的哭声让她自责到心口堵得慌,手臂慢慢放了下去。
团团一直抱着林雪的腿仰头求她,看见妈妈把手臂放下来立刻就踮着脚伸出手去接小狗。
林雪不敢看团团的眼睛,她把小狗放进团团的手里,随同一起放开还有泪水的闸门。她把头扭向一边。
团团不知道妈妈哭了,他把小狗抱在怀里安慰:“毛毛不疼,妈妈不扔毛毛。”
老人看看脸上挂满泪珠的团团和孙女再看看手足无措的林雪和儿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挥手道:“你们俩大人该gān嘛gān嘛去吧,孩子和狗留给我,什么时候做好饭通知我们一声就行。”
老人说话语速缓和、声音低柔,但就是有种让人不想违拗的力量。林雪不放心把孩子jiāo给陌生人,她伸手摇摇团团的肩膀:“团团?”
团团只顾低头安抚小狗。
林雪无奈,飞快地瞥了一眼警察。警察先生正弯腰把小女孩放到地上,小声说:“闺女,老爸回去垫补两口吃的就下来陪你们。”
林雪觉得她至少可以对那身警服放心,于是低声对老人说:“那就暂时麻烦您了。我住在2号楼1519,再过半小时我下来接团团。”说着又看了看团团才转身离开。
林雪等电梯时警察先生也跟了过来,站在她旁边一起等。林雪对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饱含“抱歉”意味的笑。刚才在院子里看不出来,如今在灯光下她才发现警察先生皮肤晒得黝黑。
皮肤黝黑的警察先生说:“男孩小时候都这样。刀枪棍棒甚至一块破石头都能当宝贝,喜欢狗而已,多正常啊。再说男孩子得放养,只要不出格就行。”
林雪勉力地笑着回应,可除了说“是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她过去三十多年的人生经历中从来没有和警察闲聊的经验。从在这一点上看,团团语言功能发育迟缓很有可能受她遗传。
好在警察先生知道怎么聊天,他说:“我们是上周搬来的,住6层。我姓石,叫石涛。”
“石头?”林雪真正惊讶了。
警察先生抬了抬眉毛:“不是石头,是石‘涛’,波涛的涛。”
林雪赶紧道歉:“对不起!我有点心不在焉,没听清楚。”
“没关系。”石涛说。
电梯门打开,石涛示意林雪先进。林雪进电梯后始终按住开门键以便让高大的石涛能从容走进。
石涛站在林雪身侧靠后半步的位置,他伸手去按楼层时刚好林雪也伸手,两人双手不小心轻触。林雪赶紧把手收回来,石涛则继续伸手。他先按了“15”才按“6”。
林雪看在眼里,抬头给石涛一个感谢的微笑。
石涛点点头。
林雪转回头,视线却不知道该往哪儿落只得假装专注的盯着楼层显示屏,认真的劲头堪比股票市场盯走势的大爷大妈。
石涛比林雪高出两个头,他只需用眼角余光就把林雪整个罩进视线范围,而且是从上到下,就像雷达的扇形扫描一样。
两人从进门、关门再到选楼层,中间除了微笑、点头之外一个字也没说,既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好像没必要说。沉默让林雪感觉电梯里缺氧,因为呼吸困难更加显得时间格外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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