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他淡定不少,没有被气到,qíng绪也无起伏,随手点燃一支烟,微微扬唇。
“别废话了,赶紧过去。”
陆怀深这是笃定了她别无他法,gān脆不理会她那些胡言乱语。
天一片漆黑,不见半点星光,赵贞觉得那就是她生活的真实写照。
最煎熬挣扎的时刻,一个人影突然朝这边走来。
抬头,定睛一看,是霍承安。
他的目光直接投向陆怀深,“有点事找你和沈沛宁,有空吗?谈谈。”
“今天?”陆怀深蹙眉,似是在斟酌。
“对,林恒已经先回去了。”霍承安道。
听见这话,陆怀深不再犹豫,“行。”
他平常总是和林恒形影不离,一贯又是话极少的那类,他和林恒分开,还亲自过来说,想必是真的有正经事。
霍承安点点头,视线转到赵贞身上,平静无波地开口:“抱歉,我和陆先生有事谈,要麻烦赵小姐坐我的车回去了,司机就在那边。”
☆、第13章
陆怀深目光冷硬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和霍承安一起上了沈沛宁的车。
赵贞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刚刚那会儿腿挺得太僵,现在隐隐有点发软的感觉。她缓慢走到霍承安的车前,司机在旁边站着,帮她拉开了车门。
大夏天不冷,脚底却一阵阵冒寒气,完全是被陆怀深给吓的。
到了住家楼下,她和司机道了谢,上楼的过程中一直在思索着,要如何摆脱眼下的局面。
赵祁还没回来,她不在家,他一般都在外面解决用餐问题,不大的二居室静悄悄的,赵贞回房间把自个儿摔在chuáng上,躺尸了好一会,才起身拿出手机翻找号码。
从鼎风被带到陆怀深面前的过程中,那位严肃的叶小姐留了号码给赵贞,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工作岗位到底是什么,想来想去,比较像她上司的,也就只有这么个人了。
电话接通,依旧是白天那般公式化的刻板声音,打好腹稿的赵贞柔声开口:“叶小姐,现在在忙吗?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有话直说。”那边回复道。
赵贞斟酌几秒,说道:“我想辞职。”
果不其然,和她猜想的一样,那边沉默了。
上班第一天就辞职的奇葩,在这种工作xingqiáng人的眼里,应该相当讨人厌吧?
过了会儿,叶小姐声音微冷地开口:“赵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赵贞答:“我就是想辞职,我觉得这份工作不适合我。”
说难听点,这根本不能称之为工作,她应聘的是翻译,可现在呢?一整天下来让她做了什么?没有听说过哪家的翻译要应老板的喜好去陪老板朋友睡觉,她可以骂他们的职位招聘放虚假信息么?!
“我想你还是先去查查我们陆氏是什么规模的公司,看一看员工合同上的条例,再来说这些不负责任的话吧。我还有别的工作,就不和赵小姐讨论这个问题了。”挂电话之前,那边以杀伤力极大的三个字做结尾:“明天见。”
忙音在耳边嘟了几秒,屏幕显示重新回到主界面。
赵贞气噎,从背了一天的包里翻出合同,找到相关条例——
违约金?为期二十天的短工合同,未到规定时间,不论是哪一方终止提出劳务关系,都须赔偿另一方相当于薪资五倍的数额。
赵贞傻眼了,这样的条例是所有公司都有的吗?还是说只这一家?
她头痛不已,往后一仰,什么念头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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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沛宁的车,自然是他开,陆怀深坐在副驾驶座,霍承安则一个人坐后面。
以感qíng来说,更亲近些的当然是前面两位,不过大家都是常年在一个圈子里碰面打jiāo道的,关系都不错。
“难得你也有主动找我们的时候,什么事?”陆怀深给他们俩一人递去一支烟。
他们这群人话最少的就是霍承安,今天这qíng况也是新奇。
霍承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找个地方坐下谈吧。”
“行。”陆怀深不疑有他,指着一条道对沈沛宁说:“去上回咱们去过的那家茶馆。”
刚从游艇上吃完晚饭下来,不管吃多吃少,总归是没有饿到要马上继续吃的地步,要说话,喝茶的地方再适合不过。
沈沛宁一路上几乎没开口,很反常,陆怀深后半段才注意到,随之想起什么,脸色沉了,而后座的霍承安则从头至尾都淡定地默着。
到了茶馆,三人挑了最里面的雅间,陆怀深让泡茶的人出去,自己亲自动手,沈沛宁终于舍得说话了,开口问:“谈什么事?”
霍承安道:“建园那块地,我要。”
“建园?”泡着茶的陆怀深抬头,“那不是前阵被你堂哥买了么?”
“嗯。”想起有这么回事,沈沛宁应声,又看向霍承安:“这事儿你得跟他说。”
“我和他不熟。”霍承安端起一杯茶,平静道:“想请你搭个桥,让你堂哥把那块地转给我,我出两倍的价格。”
尝了尝陆大少爷泡的茶,香倒是香,就是太涩口了,他喝了一半便放回原位。
沈沛宁略微沉吟,那块地不算顶好,他堂哥买下来的时候说要弄个什么项目,现在搁置着,八|成是huáng了,既然霍承安要,两倍的价格转给他,不亏。
“我明天和他说一声,成不成你们自己谈,我就负责带个话。”这是点头的意思。
霍承安说了个行字。
“别的事儿呢?”陆怀深看向重新端起茶杯的他,讶道:“就这个?”
“就这个。”他答地理所当然。
这答案让沈陆两人都有些奇怪,他们还以为有什么很重要的大事呢,感qíng只是这样?这点子事根本不用坐下来谈,一个电话或是随口说一句就成了……
三个大男人gān巴巴地坐着,偶尔聊两句,不知过了多久,霍承安接了个电话,又和他们闲扯一阵,当手机再次响起的时候,他说司机到门口了,三人便起身,结束这个无聊的局。
沈沛宁和陆怀深自然是一路。
开到一半,陆怀深接了个电话,原本尚算晴朗的表qíng一下子yīn了,他冷声对电话那边说:“知道了,有事再打给我。”
顿了顿,继而补充:“告诉她,辞职的事,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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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承安回家的方向正好和沈沛宁他们相反,车开了几分钟,司机小声汇报:“霍总,我按您的吩咐,看着陆先生的女伴上了楼才走。”
“她的地址。”
司机报了个非常详细的位置。
安静了好一会,半晌才听到他的声音,只是话的内容却没听清。
“您说什么?”司机小心地问。
没有回答。
偷偷朝后视镜里一瞥,后座的人靠着椅背闭目养神,面容仿若凝固了一般。
就在司机以为他这一路不会再说话的时候,霍承安突然睁眼——
“她不叫陆先生的女伴,以后最好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个称呼。”
明明表qíng和语气都与往常无异,司机却感受到了一丝压迫。
他连连点头,握着方向盘的手湿了一片。
☆、第14章
辞职失败,落跑的意图落空,赵贞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一大早到陆氏报道,其实算是是抱着‘赴死’的心去的。
谁知陆怀深却像没事人一样,不仅没有刁难她,反而上下打量一番夸道:“今天的打扮比昨天好多了,以后继续保持。”
她愣愣地站在办公室中间,脚下踩着软软地毯,有点站不稳。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qíng?”陆怀深从一堆文件中抬头。
“没。”赵贞摇头,嗫嚅动唇,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请问陆总,我的主要工作是?”
陆怀深头也没抬道:“出去找叶娇,她会给你安排。”
赵贞应声离开,走在长廊上时才慢慢回神,终于有点正经工作的感觉了。
叶娇领她到走廊另一边,有个小办公室,门拉开一看,典型的麻雀庙,五脏俱全。
“这间给你用,出去拐个弯就是厕所,没什么事不要乱走动,陆总喜欢安静。”
赵贞小jī啄米般点头,只要不让她去陪沈沛宁,不让她做一些她不想做的事,别说办公室在厕所旁边,就是在厕所里办公她也愿意!
桌上放着许多需要她翻译的文件,赵贞理理衣摆坐下,一个人窝在小小的空间里,埋头认真工作。
一天下来还算顺利,关键是开心,她的要求不多,她只是想要一份正经工作。
哼着歌到家,正盘算着要炖个汤给赵祁补一补,电梯门一开,就见房东站在她家门外。
赵贞一愣,很快扬起笑:“周阿姨,您来了?”
“我正准备打电话给你。”房东也笑,脸上的ròu堆在一块,声音中气十足,和她的身材一样雄壮。
打开门进去,刚坐下,房东便直奔主题:“时间差不多了,房租该给了吧?”
说着环顾四周,眼里冒出jīng亮的光,一边数落‘天花板怎么搞成这样了呀’、‘墙面上怎么有那样的痕迹’之类的话,一边念叨:“房子你要给我保养好,我便宜租给你,你可不能给我搞坏了!”
赵贞一句没应,只说:“您算算房租多少。”
“还是照之前签的合同,再租半年?”房东问。
她点头,赵祁毕业之前,大概会一直住在这里。
房东掏出计算器和纸笔,开始算起来:“上回你说手头紧,我让你赊了半个月的房租,利息也不要你的,就多加五百块钱,再加上六个月的房租,还有……”
她把计算器亮给赵贞看,抹掉零头,六个月半房租总计两万五。在b市这样的地方,算便宜了。
房东问她有没有现金,赵贞说有,“您等等。”
她起身回房,十分钟后拿着一沓钱出来,两个人慢慢点清,数额正好。事qíng解决,房东笑盈盈地带着房租和新签的合同走了。
赵贞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头有些疼,阖着眼心里还在算数。
这两万五是早就准备好的,卡上还有些存款,赵祁念的是设计,下个学期学费还得两万,接下去的每一天他们都要生活,都会有开销……
陆氏集团的那份工作,辞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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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陆怀深是转xing了还是真的打算放她一马,之后的几天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赵贞乐得自在,每天准时上下班,绝不往他跟前凑。
说真的,若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qíng,她挺愿意长期在这个职位上工作。
上班第五天,赵贞和许佳约了吃饭,地点在她家附近,许佳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扬手示意她往那边去。
许久没见,许佳这个话篓子憋惨了,菜没怎么吃,光顾着说话,赵贞只好含笑听着,一边给她夹菜一边提醒她吃饭,时不时还要附和她。
年轻女孩不知愁,烦恼的不过是些jī毛蒜皮的小事儿,什么极品室友偷用化妆品、白富美同学撬别人男朋友、系糙是个渣男脚踩五条船……听着倒颇有趣。
说完学校里发生的事qíng,话题转到各自的生活上。
赵贞面试通过的事qíng许佳早就知道了,说是聊各自的生活,实际上还是听她吐苦水。
“你和聂回还没分手?”话一出口自觉有些欠妥,赵贞道了句抱歉,“我的意思是,以他的xing格,你们相处起来很不容易。”
许佳恹恹地道:“是啊,不容易,我跟他就那样,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这个礼拜只见了一次,我看他大概也腻了,想要散了吧。”
少不得又要安慰几句,许佳摆手说没事,筷子掉下来,酱渍沾在衣服上,赵贞手机响了,一边接电话,一边帮忙抽了张纸递给她。
“完蛋了……这痕迹很难洗啊,得搓很久……”许佳苦着脸念叨,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只听到赵贞说了两句话便没声了,她不是正打电话么?
抬头一看,赵贞的脸色白地吓人。
许佳心咯噔了一下:“怎么了?什么qíng况?”
赵贞挂断电话,手忙脚乱地拎包起身,这是许佳第一次见她如此慌张。
“我现在得去医院。”她留下结账的钱在桌上,声音轻颤:“我弟弟出事了。”
许佳愣了愣,看她飞奔出了餐厅,这才回神,大喊一声结账,把钱拍在赶过来的服务员怀里,连忙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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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祁的腿骨断了,他骑电动车去学校附近帮班上采购东西,路经拐弯时,为了避让从路旁冲到马路上的小孩,别开车把,自己却被后面的汽车撞了。
监控里显示车主并无违规行为,所以赵祁得承担全责。
医生的说法是必须尽快做接骨手术。
赵祁脸色惨白,不见半点血色,见赵贞来了,低低地叫了一声:“姐……”
眼泪夺眶而出,赵贞哽着声音说不出话。
“病人家属?”护士出现在门边,敲了敲门框,“跟我来这边填表缴费。”
赵贞擦gān净眼泪跟护士出去,没有足够的现金,她拜托许佳留在这帮忙看着赵祁,自己回家取了卡又来。
一来一回,总共缴了三万五,固定骨头用的钢板和钢钉够买了,手术费勉qiáng也够,但住院的医药费却没着落,后续复健费用要怎么办也是个问题。
红坊攒的那些都缴房租了,现在多一分也变不出来。
赵贞站在走廊拐角的无人处给房东打电话。
“周阿姨,我弟弟住院了,手术费不够,我们那个租房合同能不能改一下?租期改成两个月行吗?我现在着急需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