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和影视剧不同,有的东西带到剧里,会显得很累赘,如何删减,点睛之笔又该下在哪里,就成了非常重要的问题。
赵贞停下敲键盘的动作,盯着屏幕犹豫起来。霍承安瞥见她的苦脸,轻声问:“怎么了?”
“这一段改完之后总觉得有点奇怪……”她皱眉,抓了抓头发。
霍承安起来,走到她旁边,俯身将屏幕上的一大段全部看完。
“你觉得这段感觉会不会很奇怪?”赵贞仰头询问他。
霍承安抿抿唇,没回答,却是伸出手指着其中一段问:“这里,这样写是什么意思?”
“……剧qíng需要啊。”
他皱眉:“有什么意义吗?”
“……”赵贞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说,“没什么意义,只是借外物渲染qíng绪,剧qíng进展到这个部分,这样发展最合适,所以……”
霍承安嗯了声,几秒后,皱着眉回了沙发。
无果而终,赵贞也没有再问。
除了xing格经历学识之外,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在本质上就有所不同。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赵贞拿起一看,是沈沛宁。一接通就听他在那头嚷嚷:“剧本写得怎么样了?有问题可以找我帮忙啊,我的文学素养可是高到让你害怕……”
“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赵贞淡淡拒绝,略说几句,沈沛宁也还有事要忙,便挂了电话。
手重新落在键盘上,刚刚的小结点过去,又能顺利地写下去。
只是,安静的空气中似乎凝结着什么,隐隐有种无声的尴尬在涌动。
霍承安手里的文件,半晌没有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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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气息渐渐淡了,温度一天比一天低,完成第二部分剧本创作时,距离赵贞从横店回来已经过了二十天。
郑仁和图书公司顺利谈成,版权费里公司该抽的成抽了,该jiāo的税也jiāo了,其余划入了赵贞的账户。
拿到版权费的第二天,赵贞去见了赵祁,正好他参加的比赛尘埃落定,虽然遗憾错失第一,却也拿到了亚军宝座。
轻轻打开系着灰色tiffany结的盒子,里面整齐叠放着一条淡米分色长裙。
“奖金到账到的有点晚,马上就要入秋了,我下回再给你买个小外套配着,穿起来就不怕冷。”赵祁笑着问,“姐,你喜不喜欢?”
“喜欢,很喜欢!”赵贞说着,轻抚裙身面料。
“那就好。”赵祁松了口气,拿起银勺挖了一口碟子里的甜品。
过了一会儿,赵贞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推到他面前:“里面有点钱,你拿去花。”
赵祁皱眉,不肯收:“我不要!”
“你……”
“我说了,我不要那个男人的钱!”他打断她,“姐,你为什么非得bī我?”
心像是一团棉花,挨了一拳,陷下去一个窝,不至于要命,可也不能说完全不要紧。
“这不是他的钱。”赵贞喉头微动,“这是我自己挣的。”
赵祁拧眉看着她,未语。
“……你不信?”赵贞凝眸,稍稍有些激动,“这是我的小说卖影视版权得来的版权费,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僵持半分钟,赵祁最后才收下那张卡。
因着这一出,原先大好的气氛陡然消散,甜品吃在嘴里也不觉得甜。
赵祁说晚上还有课,不能和她一起吃饭,赵贞和他一起出了咖啡店,要送他,他死活不肯。
“我自己坐公jiāo车去学校……你回去吧。”回去两个字,他说的有些不太qíng愿。
赵贞站在路边看他朝公jiāo车站走。
他踏出去两步,突然停下,回身对她说:“姐,你别骗我。”
“……我不想再用他的钱了,真的,一分都不想。”
以姐姐为代价换来的钱财,每一块钱都觉得烫手。
赵贞在原地站着,看着他大步跑向站牌,一直到车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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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霍家,离吃晚饭还有一个小时,赵贞没有上楼,踏进大门,往沙发一坐,百无聊赖地看起电视。刘婶来问她晚上想吃什么,她想了想,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于是说了句随便。
刘婶说好,转身正要往厨房去,赵贞叫住她:“家里的报纸呢?往常放在茶几下的那些。”
她想看看娱乐新闻,许佳演的那部古装剧是大投资,或许能看到她的消息。
“报纸……”刘婶顿了一瞬,微微颔首回答,“因为先生大多数时候不在家,从上个星期起,家里就停订了。”
霍承安每天早上出门都很急,没时间在沙发上悠哉看报纸,她平时也不爱翻,赵贞点点头,没再问。
刘婶回厨房吩咐人煮饭,才命令下去,赵贞接了个电话,又对她说不用煮了:“我出去吃!”
换好鞋子出门,司机载她下山,很快没了踪影。是沈沛宁的电话,他说让她把欠的那顿饭还了。
川菜馆一楼,他们在大厅的角落择了个位置,一边吃一边闲聊。
沈沛宁的嘴一直没停过,从生活琐事说到工作,还不忘关心她剧本创作地如何。赵贞有一茬没一茬地回答,态度不咸不淡。
他不在意兴致高昂,笑意一刻未止。
吃完饭,他提议去逛街,赵贞站在夜色璀璨的街边淡淡出声:“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
沈沛宁一愣,笑容僵在脸上:“……我怎么了吗?哪里得罪你了?”
“你没有问题,你是个……不错的朋友。”赵贞直直对上他的视线,“但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再来往。”
“为什么?”沈沛宁眉头紧皱,“既然你说我是不错的朋友,为什么又不想再联系?”
“做人要将心比心。”赵贞的声音很轻,“就像我看见徐颜柳出现在霍承安身边会难受一样,和你来往,不管是以上司下属还是朋友的关系,都是不应该的。”
“朋友而已,你也要这样?”沈沛宁微微咬牙。
赵贞抿唇,半晌才道:“眼睛骗不了人,你心里怎么想的,你比我清楚。没用的,不管用什么方法,你和我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沈沛宁,何必呢?”
他眼中亮光轻闪:“难道你和霍承安就是一路人吗?”
“我们……”
“撇开十年之前不说,你确定现在的你和现在的他,还和以前一样?”沈沛宁打断她的话。
赵贞一僵,沉声道:“与你无关。他和你们不一样……”
“他是有和我们不一样的地方。”沈沛宁冷眼睨她,“但你别忘了,他现在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你觉得和我这种人不是一个世界,难道你和霍承安就是一个世界的么?”
“赵贞,别自欺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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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氏顶层,ceo办公室里,单江站在桌前,双手jiāo放在身前,微微垂首,态度恭谨。
“柯泰那边怎么样了?”
单江道:“已经沟通妥当,柯先生昨天从新加坡回来,徐家兄妹和他见了一面,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参股的事。”
“嗯。”霍承安眸光一闪,“网撒了这么久,也该收尾了。”
单江深以为然,他对徐家兄妹的观感也不太好,他们打霍承安的主意就罢了,更可气的是,他们居然敢趁着眼下双方正在“合作”的当头,让人乱写新闻!
往常霍承安出现在财经版都是因为生意上的大动作,可这次却是因为“和徐氏来往密切”,就差没在报道里暗指他们两家要联姻了!
幸好赵贞没有看报纸的习惯,前段时间又去横店了,没留意这些“财经”消息。为着这件事,霍承安让人把家里的报纸全收起来,生怕什么时候徐家再来一出,被她看到。
别说霍承安不高兴,单江都忍不了,还好,很快就能摆脱徐家那两个讨人嫌的麻烦了!
“行了,你出去吧。”霍承安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不再看他。
单江应了声事,缓步退出去。
只要忍忍,再忍一忍,暂时让徐家人蹦跶一会儿,他们能得意的日子,没几天了!
☆、第67章 V章
沈沛宁说完那番话就后悔了,喉头微动,几次想出声都没能动唇,赵贞也不开口,双唇紧抿,眉头深皱,无言和他对峙着。
转凉的风从街边chuī起,微微开始有些凉意。
“我……”
赵贞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冷凝深重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大步走开。
沈沛宁想追,脚下却像灌了铅般挪不动步子。
赵贞像是参加竞走比赛似的,迈开大步,一气不带停,转眼就走出去好远。
不是生气,也不是愤怒,心里翻涌的qíng绪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唯一能明确的一点是——她和沈沛宁之间这层平和的假象,今后将不复存在。
他温和接近不过是换了种方式,为着的还是最开始的目的,赵贞说过很多次,她并没有值得他如此的价值,今天,她再一次点破了那层假面,而他忍不住,于是也戳她的痛处回击。
他说的没错,她之所以一直把“霍承安不一样”挂在嘴边记在心里,不过是因为她心里其实并没有底。
风没能chuī走躁郁,反而将心底的寒意扬起,相携相裹席卷而来,搅得人心乱如麻。
回到霍家,霍承安还没回来,赵贞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出来,抱着笔记本靠在chuáng头,想写剧本,半天都没能落下一字。
霍承安夜半到家的时候,她已经在烦闷中睡着了。他轻轻从后面抱住她,不想,她似是不太舒服,挪动着挣开他的臂弯,蹭到了墙壁下,留给他一个稍有距离的后背。
霍承安微微怔愣,看了半晌,起身去了浴室。
赵贞睡得沉,完全无意识,她只是觉得热,一股郁气凝聚不散,从心里蔓延出来,气温比前几日降低了好几度的夜晚,她抱着自己,却像抱着一团火。
霍承安洗完澡回到chuáng上,没再伸手揽她,任她蜷缩着窝在墙边,她的睡相向来如此,他也没多想。
白天在公司有很多公事要处理,快节奏一停下来,疲倦便来势汹汹,挡都挡不住。
一夜无梦,两个人各朝一边,一个长身舒展,一个屈膝抱腿,就这么睡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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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贞感冒了,一觉起来头有点昏,早饭只吃了几口便搁下筷子。往常都是和霍承安一起用早餐,吃完再送他到门口,今天没有。或许是见她睡得睡,他早上走的时候没叫醒她。
她回房翻出药箱,吃了几粒感冒药,难受的感觉淡了些,除了呼吸有点堵,其它的都还行。
刚睡醒,不太想再回chuáng上去,便抱着笔记本坐到茶几前,只是受感冒影响,一上午没写多少东西。
吃完午饭,半个小时后又吃了一次药,刚放下水杯就接到宋惠心的电话,说想找她聊聊,问她有没时间出去坐坐。
赵贞已经许久没见宋惠心,上一次还是许佳出发去横店拍戏前的事,想到宋惠心那段时间的不对劲,她忍着乏力的感觉,说了声好。
去的途中,她在车上睡了会儿,到达约好的地方,宋惠心一见她的脸色,愣了愣。
“你怎么了?”
赵贞摇头:“昨晚chuī风受了凉,冻着了。”坐下后,接过旁边服务生递来的菜单,点了杯咖啡,她抬眸道,“今天怎么想起找我?”
宋惠心打量她几秒,见她似无大碍,便不再问受凉的事:“……我好烦。”
“嗯?”赵贞端起玻璃杯,抿了口温热的白开水。
宋惠心叹了口气,用银匙搅动小瓷杯里的液体,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林恒的事。”
“……林恒?”赵贞一愣。
“对。”宋惠心点头,正好服务员将赵贞刚点的咖啡端上来,她抿唇,在心里组织措辞。
赵贞只喝了一口就捂着杯子以作热手之用,等她道出下文。
“我和林恒来往过一段时间。”宋惠心淡淡扔下一个惊雷。
来往是什么意思不需要明说,赵贞吓得一噎,好在没有在喝东西,不然一准呛到。
“你们……然后呢?”她咽咽喉咙,思维有点跟不上,他们俩人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
“事qíng得从我和你刚重逢那段日子开始说……”宋惠心深吸一口气,表qíng恹恹地,事无巨细说了个清楚。
赵贞听得脸红,中途不得已打断了她两次,“其实……chuáng上那些事儿,不用说这么详细。”
宋惠心反应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换了种叙述方式。
待听到微信的事时,赵贞的表qíng已由皱眉变成了愤怒,虽然身体不太舒服,她还是忍不住愤愤骂了一句:“都是一群王八蛋!”七个字,囊括了霍承安整个jiāo友圈。
冷静下来,她又问:“你最近一直奇奇怪怪,就是因为这个?”
宋惠心说是:“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其实她根本没有当天表现的那么洒脱,放话不再联系之后,她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什么事都不想做,闷闷不乐,憋了好久,实在是忍不住了才想到要找赵贞倾诉。
赵贞的态度很直接:“他都那样了,你还想留着他过年?”
宋惠心纠结道:“我也搞不懂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行动再gān脆利索,心里也避免不了纠结的过程。那天晚上她是很想质问林恒的,可是又觉得自己没有质问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