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译一阵心酸,没有说话。她被从手术室推出来还不到三个小时,这会儿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否则她一定知道自己在的是重症室,晚上家属是不能在重症室门口等的,这会应该在楼道里。血袋快空了,他拿了一个新的换上,暗淡的灯光下她茫然无措睁着眼,看着车译,好一会儿才不安的睡去,车译有些心疼。
她的病chuáng正对着办公桌,车译坐在椅子上,抬起头就看到她。她从下午五点到晚上九点半做了四个多小时的手术。两个礼拜以来车译经常看到她,手术之前都是她一个人过来,预约chuáng位,术前检查,签字。她年纪比他大一岁,半个多月前被查出骨肿瘤,接到一份住院通知书。她每次出现,都涂着口红,jīng致的淡妆一丝不苟,一点没有病人的样子。手术前才见到了她从老家赶过来的父母。
此时此刻,隔着两米多的距离,借着昏暗的夜灯看这个女人,车译忽然觉得她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无所畏惧和若无其事。她只是把一切都搁在心底默默承受着,默默吞下所有的艰难和疼痛。
“护士,我想喝水。”
“护士,疼。”
车译走过去,“哪疼?”
她闭着眼用手胡乱的指着整个右面腹部的位置。
“给你打止疼针啊,打胳膊啊,别动啊。”车译轻声哄着,给她准备止疼针。
“护士,我想喝水。”
“你现在还不能喝水,要等明天早上才能喝。”实际上,虽是腰部肿瘤,但由于是腹部开刀,要等到排气之后才能进食进水。她再喝到水已经是三天以后。
就这样,她迷迷糊糊的念叨着,车译轻声安抚了几句。过了一会儿,应该是止疼针的药效开始起作用,她渐渐平静,睡着了。
在重症室的三天,游熙几乎每次都只醒过来一会,然后又睡去。又一次她快睡着时仿佛看到了韩陆川走进重症室了,但是由于近视并没有看清,没多久便又睡着了。
手术后第四天,游熙从重症室转到普通病房。
“今天感觉怎么样?排气了吗?”当天上午韩陆川端着东西过来给她换药时,问游熙,手术很成功,而且那个jī蛋大小的石头被一点一点取出来,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因此韩陆川松了一口气。
“还没排气,就是腰疼。”
“躺时间长了都会疼,而且你手术位置也是腰部肯定要疼一段时间。”
他拉上病chuáng周围的帘子,把游熙的病服撩开露出腹部的伤口,又把肥大的病服裤子解开,露出向小腹延伸出去的一道。他轻轻地一条一条解开腹带放在一边,然后揭开将近三十公分的纱布。引流管还在,所以他的动作很小心。看着那么长的一道伤口从右侧的肋骨下面一直延伸到将近下面的小腹,他皱起眉头有些说不出的心疼。“这么长的刀口,以后怎么办!”韩陆川这么想着,不自觉脱口而出。
游熙没有说话,她的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身体上多出来的一条大虫子一样的东西,还有从那根从fèng着的伤口里延伸出来的挂着血的塑料管。“以后不能穿比基尼了,以后就是个有缺陷的人了,而我还没有结婚。”游熙默默地想。
韩陆川换好药,拿过来腹带,给她一圈一圈的绑好又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好了。”
“谢谢韩大夫!”
“没事,好好休息吧!”韩陆川把帘子拉开,爸妈过来了,又跟韩陆川道谢,韩陆川微微笑着端着换下来的纱布离开了。
最初的几天,输液量很大,因为血管细,有时一天的药输一天一宿都输不完,游熙的胳膊因为输液疼得完全动不了,半夜喊来护士换扎另一只,妈妈就用喜辽妥轻轻按摩。
由于止疼药只能在上午输液后开始起作用一直维持到下午五六点钟,难以忍受的腰腿部神经xing疼痛让游熙整夜难以入睡。
持续不断出虚汗加上不能翻身,游熙的后背起了一层痱子。妈妈每天早晚给她擦后背时是最舒服的,可是躺好之后又马上湿透,游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汗馊味。
有一天韩陆川过来查完房,听游熙说腰一直疼,但是因为伤口太长,她自己腹部吃不上力翻身,韩陆川过来抱着她的头,轻轻地将她的背向左侧过来,帮她弄好枕头,把身后空着的地方让游熙妈妈拿了两个枕头垫上。知道她右腿不方便动,又把她两条腿往左侧弯曲着挪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游熙觉得心漏跳了一拍,但马上告诉自己,跟他不可能,人家有家庭。
其实游熙爸也在,可是爸的腰不好抱不动她。
韩陆川是明白这一点的,他见游熙整天只能平躺,而且后腰的神经刚刚做完手术一直不活动肯定会疼,所以那天早上他特意过来帮她侧身。
游熙每天盼望着早上查房能看到他,每次都是匆匆而过,有时因为自己晚上疼得失眠,而上午韩陆川过来查房时,正赶上她的止疼药开始起作用,所以大多数时间游熙都戴着眼罩昏昏yù睡。
由于医院chuáng位紧张,一个礼拜之后,游熙出院了,那天因为韩陆川有个手术,因此出院时也没有见上一面。
☆、酒后心绪纷乱
江教授出院后的第二天,游熙接到他的电话。“小熙,周末来家里吃饭吧,你大哥他们都回来。”
“好,您想吃什么,我带过去。”
“不用买了,上次你买的还没吃完。别忘了啊!”
“知道啦!”
周末上午,游熙一进江毅承家,就感觉到气氛不对。果然,进去后发现车译也在。车译见游熙来了,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跟她打招呼,气氛略微尴尬。
“江叔叔,周阿姨!”游熙先跟二老打招呼。
“小熙来了,快过来,说了不让你买东西,又买这么多。”江沐接过游熙手里的东西,江毅承的妻子过来拉着游熙坐下。
游熙跟秦罗相视一笑,眼神jiāo流中表明了所有的意思。“叔叔怎么把车译叫来了?”游熙腹诽道。“爸没提前跟我们说,人家来了还能轰出去?”秦罗用眼神回复道。
江沐抱着儿子在一边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大哥,你今天怎么也没去医院?最近病人少了吗?”游熙问江沐。
“一年到头,你还真以为我住在医院了是吧?我就不能在家过个周末?”江沐跟游熙一说话就有股pào灰味,为啥pào灰味?因为比火药味差点,毕竟因为游熙他才娶了秦罗。
游熙手术后的第三个月,秦罗爸爸突发脑出血,进了医院,江沐正巧是秦罗爸爸的主治大夫,那时候游熙还没有和江毅承家的关系走这么近,也就更不知道江沐就是江主任的儿子。
秦罗爸爸被抢救过来了,但是却因为闭锁综合征成了“潜水钟”。秦罗跟妈妈还有大哥守在医院的过道里一个多月,直到爸病qíng稳定下来才回家。秦罗大哥不思进取,即使是在爸病倒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后,依然每个月让妈给他还他在小县城房子的贷款。秦罗作为家里收入最高的人,毅然撑起了整个家。她劝妈不要再管大哥的房贷,但妈说现在还有点钱,能给他还多少就还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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