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只隔着头盔扭了下头,示意让我上车。
我戴好头盔,坐到他加装的后座上,他发动车子后就一直往前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我也同样选择闷不做声,车子一直开到沁河水库才停下。
☆、水库对话
黑子摘掉头盔后,把烟递给我,我摆了下手,从口袋里拿出555自己点上抽了起来。
“换烟了?”他皱着眉头有点意外地问,“我记得你原来从不抽这个牌子的烟。”
“嗯,因为一些原因……”我不愿再度回忆有关那吊桥男人的事qíng,索xing选择什么也不说。
“是个秘密?”黑子笑着问,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我低头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作回答。
黑子也低下头,沉默了很久。
我和他各怀着十七岁少年的心事,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一边看着烟蒂火光的明灭,一边盯着铅灰色的云层上不断落下的白雪。
“听说你和萧蕾好了?”黑子在扔掉烟蒂的同时问。
我盯着从他手中弹she出去的火光划着简洁的弧线在水库的湖面上熄灭,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透过迷雾一样的雪看着远处的枫林,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萧蕾的寂寞。
“为什么必须是萧蕾?”黑子皱起眉紧盯着我问。
“觉得尴尬?”我反问道。
“也不是……”
“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上了。”我低着头用手扒拉着555的烟盒说,“现在正处在各怀心事,各有不安的阶段。”
黑子重重地吁了一口气,如同刚刚丢掉了一块和自己的体重差不多的石头。
“能不能给哥们个面子?你喜欢谁都行,除了萧蕾……,好吗?”
我继续低头摆弄着烟盒,不知道如何回答。
“行还是不行,你倒是给句话啊。”黑子烦躁地问。
“我不清楚。感qíng这东西不是我自己可以随意控制的,但是我也不想因为萧蕾,和你之间有什么不愉快。”说着便把手中的烟蒂同样丢进水库里。
“我知道寻露不见后你很难过……”
“别提寻露!”
“好,好!我的错。”黑子连连摆手道,“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要女朋友,仅仅是用来睡的那种,可以给我打电话。虽然可能找不到比萧蕾好的,但是在质量上应该不会太差,数量上也应该可以满足……”
“嗳,我说,黑子。”我忍不住打断他,“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不会认为女孩就只是用来睡的吧?”
“当然不是,女孩分两种。一种是用来睡的,一种是用来爱的,我觉得互不gān扰。”
“那萧蕾属于哪种?”我面无表qíng地追问。
黑子仍是诡谲地一笑,抽出一支烟点上,默不作声地抽着。
“知道张爱玲吗?”他缓缓问道。
我纳闷地点了下头,实在不明白张爱玲跟眼前的话题能扯得上什么关系。
“萧蕾虽然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但其实她是不喜欢我的,我很早就知道了。张爱玲说过:’通过yīn-道可以直达女人的心。’所以我才会心怀侥幸,才会下定决心——我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她……”
“她不喜欢你,那为什么会答应做你的女朋友?”我感觉他的逻辑非常可笑。
“是她qiáng迫自己喜欢我。”
“qiáng迫?”
“就是说,我明白自己喜欢她,同时也明白她根本不喜欢我,她也明白这一点,但是最后她选择接受了我的喜欢,并试图让自己喜欢上我。能明白?”
“她为什么勉qiáng自己这么做?”我越发感觉莫名其妙起来。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钱……”黑子苦笑道。
“结果呢?”
“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她家里的背景……”黑子嘴唇两侧的肌ròu微微颤抖了起来,“呵呵,可比我家有钱多了,而且她还是独生女。你也知道的,在这地方比我家里有钱的不多。”
黑子再度扔掉烟蒂,用右手揉了两下眼睛,然后突然回过头望着我:
“所以最后我也没明白她为什么要答应做我女朋友。”
“那是因为你的感觉出错了。”我qiáng行解释道。
“肯定不是。”黑子用双手反握住冰冷的栏杆,身体前倾,眼神如鹰般锐利,“这点直觉我还是有的。一个女孩对我到底有没有意思,我只消看一眼对方的眼睛就大体可以确定。”
“chuī吧就……”我不屑地弹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用鞋子的橡胶底使劲搓着地面上一截luǒ-露的钢筋。
“林秋,关于‘萧蕾喜欢你’,其实第一个发现的人是我,你知道吗?”黑子不服气地说。
“什么时候?”我惊讶地问。
“就在那天!我追着她从宾馆出来,她要同我分手,我问她理由,她说她喜欢的人不是我,她喜欢的是你。你知道?”黑子诧异地看着我毫无表qíng的面孔问。
我点了点头,“萧蕾讲过。”
“当时qíng况有些复杂,一般人肯定会以为那是一时冲动的气话。可是在她的话出口的刹那,我偏偏相信了她。她说话时自然的语气,说完之后突然惊慌失措的眼睛,都证明她没有说谎,只是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而已。那天我很生气,非常生气,说是沮丧也可以,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一口气跑了一百多公里,直到油箱里一滴油都没有为止。”
“生气她喜欢上的人是我,不是你?”
黑子摇摇头,仿佛不想回答,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
“问题不在于她最后喜欢上了谁,感qíng这种事谁也没有绝对的把握。问题在于,你只同她见过几面而已,明白吗?仅仅几面而已,你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我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黑子说这话时一直在微笑,但是在眼角处形成的细纹却让我感觉异常苍老。
原来最容易让人老的并不是时光,而是年少时那些一厢qíng愿的爱qíng。所有炽热的,美好的qíng感,如同世间所有的美好一样,只能活得片刻,难得永久自由。
“但是你毕竟还是伤害了她?”我说。
“我知道。”黑子用洁白的牙齿死死地咬着烟蒂,“虽然知道,但是坦白说我并不觉得后悔,直到现在也从未因为这事后悔过。就算再重复一万次我也会做同样的事qíng。如果只能拥有她一夜,我便选择拥有她一夜,而不会站在谁也发现不了的角落里看着她幸福。那幸福如果不是同我一起的,便称不上幸福,我就是这样的人。”
“得不到的就毁掉——是这个意思吗?”我厌恶地确认道。
“倒也没有那么极端,只是讨厌自己束手无策的状态,只是要去做某些改变,哪怕这改变在很大几率上可能失败,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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