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林秋。那是我孩子的骨灰。”她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 我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由于“骨灰”二个字的发音过于模糊不清,我第一时间并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寻露与我同岁,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女孩,怎么有的孩子?
寻露只是低头吃着芝士焗土豆泥,眉眼沉静如水,没有一丝惊慌,没有一丝哀愁,仿佛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qíng。
我却再也平静不下来,无数的疑问在脑海内盘旋:
孩子的父亲是谁?
孩子是多大去世的?
孩子是因为什么去世的等等。
一口披萨哽在我的喉间,许久难以下咽。
寻露抬起头,把零散的长发掖到耳后,用湖水一般沉静的目光望着我:
“还喜欢我?”
“当然喜欢。”
“那就把我刚才说的忘了吧……”
忘记?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忘记从来不是人脑所具有的正常功能,记忆只会被搁置,而无法被抹去。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我仍如此回答她:
“嗯,好。”
寻露沉默地听着初凝的演奏,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我却心跳加速,坐立难安。幸好初凝的演奏在不久后结束,我索xing走到演奏台边伸手接下她。
“船,准备好了吗?”我出声问道。
初凝表qíng一怔,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再次出现,她微笑着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的表qíng。
“没有人愿意帮我准备……”
·
我本想介绍寻露和初凝认识,但回头望去,发现寻露并没有跟来。我对她挥手,她也并无反应,只是坐在角落里看着我微笑。
初凝提出想去湖边走走,我返回座位问了下寻露,寻露说想休息一会,便由我陪着初凝单独去了湖边。
初凝拉着我的手臂绕湖转了半圈,期间聊了一些并无实际意义的话题,比如早课怎么去啦,平时生活都怎么安排啦,盲人练琴是不是比一般人难很多啦等等。也得知她在树屋酒店里同一个侍者是要好的朋友,一般都是侍者陪着她去上早课,练琴一般是依照盲谱练习,有的时候她自己也会在房间里制作买不到的盲谱。
说完这话,她便提出返回房间休息。等我把她送回房间再次返回大厅的时候,客人基本上也散得差不多了。
我在前台开了房间,回到刚才坐的位置,寻露已经靠在牛角椅上睡着了。大概是睡得极不舒服,她眉毛微皱,睫毛慌乱地眨个不停。
我坐到她身边的椅子上,把她整个身体揽在怀里。她大概累极了,竟然没醒,只是调整了下躺着的姿势,便又沉沉睡去。我不忍心把她叫醒,只好稳稳地坐着,守在她的身边。
尽管我对她有孩子的事qíng将信将疑,但是无论真相是什么,这段时间的寻露肯定是受到了致命的打击,所以才会如此地疲惫。
直到侍者开始收拾桌子上放置多时的空餐盘,碗碟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寻露才慢慢醒转了过来。
她微微睁开眼睛表qíng迷茫地望着我,像一只突然失忆的猫,大概是睡糊涂了。直到她起身朝四周看了一圈,目光在三角钢琴上定格了片刻之后,瞳孔才渐渐有了光亮。
“回房间睡吧。”我说。
她低头轻轻嗯了一声,用手指梳理了几下头发。
“刚才做了一个梦……”她用手捂住嘴轻轻打了个哈欠说。
“什么梦?”
“梦见你回来了,从很远的地方……”
“一直在等我?”
“动物擅长寻找,植物擅长等待。等待是我的宿命。”
“如果回不来怎么办,万一迷了路怎么办?”
“当等待成了宿命,结果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幸好回来了,不然那梦还要继续做下去,可能在椅子上做一夜也说不定……”
“是啊。”寻露嘴角轻扬,微微一笑,“幸好回来了。”
·
按照房卡上的门牌号,我和寻露沿着林间的小路一路上行,最终在山坡最上面的一栋树屋前停下。树屋崭新,完全没有人使用过的痕迹,应该是最近刚刚建好的。
房间中间有一棵直径半米左右的松树,房间内弥散着一股qiáng烈的松香的味道,但寻露好像不太喜欢这味道,稍微掩了掩鼻子,把chuáng边的松木百叶窗拧到打开的状态,让窗外清新的空气流淌进来。
打开窗户之后,寻露慢慢脱-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从黑色运动装开始,到白色的汗衫,最后连粉色胸-罩和蕾-丝-内-裤也一并脱去,露出形状完美的rǔ-房和挺翘的臀-部曲线。她赤条条地站在穿衣镜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随后一言不发地走进淋浴间洗浴。
我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缓缓抽着,从窗外流入的空气沁凉如水,这一次我竟然完全没有类似对萧蕾的那种血脉偾张的感觉,一方面大概是因为我对于寻露有类似负罪感之类的东西,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寻露的ròu体过于完美,反而失去了某种吸引力。
☆、风中烛火
寻露冲完淋浴之后,我也脱-光了衣服走进浴室。等我穿着浴袍出来时,寻露已经用茶壶泡好了普洱,坐在沙发上慢慢喝着。
“这酒店房间不大,服务倒是周到,光茶就有五六种。”她稍感意外地看着茶壶说。
“晚上喝茶不怕睡不着?”
“这种熟普洱不会的,养神,适合晚上喝。”她解释道。
我对茶所知不多,将信将疑。倒是借着机会把这座树屋酒店的所有故事,原原本本地同她讲了一遍。包括戚风同白薇的关系,白薇建造树屋酒店的由来,以及他们之间的故事,讲到最后她一脸惊讶的神色。
“听你一说,还真想见她一面。”
“可惜今天不在。”
寻露便没有再说什么,她有些缱绻地把双腿jiāo叠放在沙发的一侧,身体紧靠着我,chuī得半gān的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我的肩头,夜风袭来,仿佛落满了半身清霜。我咬紧牙关,qiáng忍着身体的寒冷,不推开,也不拒绝她的任何依赖。
这一刻,寻露存在的感觉竟然如此qiáng烈。
她就这样靠在我的肩头,在我的脖颈处找到了一处角度合适的区域,眼睛盯着窗外一盏挂在屋檐下的小灯看了许久。那灯火不断在风中摇曳,如星星在海面的掠影。
“林秋,能不能问你一件事?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要回答。”
“什么事?”
“你保证能诚实回答?”
“当然。”
“你同她睡了?”寻露的语气异常平淡。
“嗯。”我点点头,并未再多解释一个字。
透过角落里落地灯的光线,我感觉寻露的脸在刹那间白了一下,她坐直了身体,垂下头幽幽地叹了口气,白皙的脖颈犹如细长的月亮,侧脸的弧线完全是我看不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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