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我其实是不希望你花大半个月的生活费只为送我一束鲜花的,希望你像现在一样,送我一片星空就好。”
“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想给你。鲜花也好,星空也罢,你喜欢就好。”
“有时,我真看不透你。你这人一点也不懂花,但是又不能说完全不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你虽然像bào发户一样傻儿巴叽地买了束百合,连什么种类也不懂,连什么花语也不清楚,却能只看一眼,就知道我喜欢……嗳,你可知道,曾经有很多人问我,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问我为什么会选你当男朋友,我也问过自己很多次,感觉原因很多,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但在今天看来,这束花就是答案了。”
“你喜欢我不是因为我长得帅吗?”我佯装懵懂地问道。
寻露笑着砸了我一下,又在忽然间一脸严肃起来,她表qíng认真地说:
“我是绝对不会因为某个人长得帅而去喜欢他的。因为我会害怕,害怕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瑕疵,那点瑕疵就像墨碎白雪一样,永远擦除不掉,涂抹不了,所以那喜欢也就打了折扣,失了分寸,是无论如何也长久不了的。
而你长相平凡,xing格木讷,说话有时很不着调,你的缺点再要我细数,怕还是能说出一大堆来,但我就是喜欢你。这喜欢不能被解释,所以才长久,也只有这种不知来处,不明觉厉的喜欢,才让我看不到尽头,才能心甘qíng愿地,不计代价地和你走下去。”
我点了点头,侧转了身体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寻露的脸在银白的月光下骤然一红,但那种羞涩似乎又被如水的月光洗掉了般在瞬间消失。
“最近在看谁的书?”她轻轻问。
“顾城。”我说。
“诗人里面我最不喜欢他。”
“因为结局是悲剧?”
寻露默默地点了下头,“只是难以理解。为什么爱一个人可以爱到杀死她,也不愿放她走。这样的爱是不是太自私了?”
“你不愿意种花
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
是的
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什么啊?”
“顾城写的《避免》。也写出了诗人悲剧的原因。真正的诗人都是被放逐者,都是飞向太阳的伊卡洛斯,明知日光熔蜡,翅断,身死,却仍乐此不彼地飞向天空的最高处。他们把自己作为祭品,只为了换回几行这时代的灵魂。
诗人都是孤独的。木心孤绝海外,孑孓半生,是一种自觉的孤独;而顾城持斧弑妻,自缢身死,是因为无法忍耐孤独。真正的诗人一般都没有好下场。”
“林秋,你总说我悲观,其实悲观的又何止我一个。”
“对不起……”
和寻露在一起,我总是避免谈论伤感的话题,以至于,寻露从来不曾发现,我也是喜欢悲剧的人。如顾城所写的一样——为了避免结束,我们避免了一切开始。
“回去吧。差不多该结束了。”她说。
“回宿舍,还是礼堂?”
“宿舍吧。”
“嗯,你不用回礼堂合影?”
“算了吧。”寻露仰起头,看了看北方的天空,最后轻悄悄地说道。
·
我和她沿着广场向下走去,道路全由石头砌成,路旁种满了小株的松柏,同陵园一个模样。
下行到道路的尽头,是一个极小的湖,沿着湖上的亭子一路穿行而过,才到了靠近宿舍的区域。我和寻露的影子在昏暗的路灯下若隐若现,像浮在海上的小船。
走到寻露的宿舍楼前,晚会正好结束。礼堂处渐次传来熙攘的人声,中间夹杂着兴奋的嚎叫。
分别的刹那,寻露突然拉住我的手,把头伏在我的胸口上。
“林秋,我希望你明白……如果想做诗人的话,一定要做博尔赫斯。我希望……你会像他一样,有好的结局。”
我抱紧了她,看向北方的天空,北极星如王冠中央的宝石,正闪烁着永恒不灭的微光。
片刻之后,我喃喃地说道:
“放心好了!我是做不了诗人的。因为,你爱过我。”
寻露抬起头,望着我。她的眸子,明亮动人,恍若幽梦。
·
正式开始了大学生活之后,我发现其实这生活同高中并无二致。
能称得上变化的地方就在于可以自由地用手机通话,睡觉前用QQ聊天。另外,就是无人问津的图书阅览室换成了人流如织的图书馆。
但对有些人来说,大学就是天堂,是与高中截然不同的地方。
入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睡我上铺的兄弟就同隔壁班的女孩好上了。两个人先是去酒店开房,最后索xing在外面租了一个单间,过起了同居生活。这种生活,几乎每个男生都向往。我也曾向寻露说过,但她毫无兴趣,我便没有再提起。
再次说起这事,已经是临近十一月的深秋,依旧是在一个晚上,月光依旧很亮。我和寻露从图书馆出来,沿着石阶一路下行到湖心的亭子上。
十月末的风已经很冷,偌大的校园里空空dàngdàng。那天的寻露异常伤感,和我并排坐在亭子的长椅上,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一动不动地望着月亮。
“秋,我最近一直在做一个迷迷蒙蒙的梦……”她突然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
“梦见了什么?”
“梦见我一直离开……”
“嗯。”
“秋,我们在一起吧?”
“好。”我说。
·
那天过去不久,我便跟人动了手。
和我打架的那人叫什么,我至今不知。只知道他是寻露的追求者,从在迎新晚会上看到寻露,就第一眼喜欢上了。对寻露苦苦纠缠,寻露不说,我也不知。一直到送寻露去教室上课,才看到在教室门口站着一人,手捧一束玫瑰,他的发型很酷,是经过jīng心打理的“三七分”。
寻露不理他,径直往教室走去。他尾随其后,步步紧bī。寻露孤单无助的表qíng让我忽然想起了数年前那个站在树下,趴在我怀里哭泣不止的女孩。
我瞬间感觉颅腔内被人投进了火炭,把脑浆煮成了古怪的岩浆,我黑着脸走在他身后,用手死死地拽住他引以为傲的“三七分”。没有华丽的姿势,没有熟练的技巧,只有心中骤然升腾而起的凶狠杀意。
“三七分”吃了亏,缕着凌乱的头发出去喊人。我也往宿舍打了电话。管理系和艺术系的两群人瞬间站满了拥挤的走廊。
“能让我跟他谈谈?”寻露拽着我的衣服问,眼中满是恳求的目光。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摇了下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放弃更好的大学,陪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我们高中努力了三年是为了什么?我从北京回来是为了什么?我高考比你多考一百多分又是为了什么?林秋,你不能这么自私!一直以来,都不是你一个人在努力啊!我自己的事qíng,这一次让我自己来解决,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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