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无声地抱着她,任由她把身下的chuáng单哭湿-了一大-片。
☆、玛吉阿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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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八廓街上传来各种细微的声响,怀中的女孩仍然在耸着肩膀小声地哭个不停,房间内jiāo杂着藏香和淋浴间洗发水的味道,月光从半掩着的窗纱里漏了出来,在萧蕾的肩膀上印下零零落落的青白图案。
许久之后,萧蕾终于慢慢停止了颤抖,把脸贴在我怀里,一动不动。我用手指在她雪白的脊背上慢慢滑动着,她的脊背冰凉,尤其是被月色印染的那块。
“林秋……”
“嗯,我在呢。”
“能翻过身去?”
“做什么?”
“翻过身去!”她似乎并不愿多做解释。
我不想再惹她不高兴,马上起身趴在chuáng上。
我感到她马上坐在了我的小腿上,在细细审视着什么。
突然,她用指甲轻触我背后的纹身。
“我以为你会洗掉的……”
“当然不会。”
“难道不怕她介意吗?还是直接用谎言骗过了?”
“那倒没有,寻露从未提过。”
“嗳,能答应我一件事?”
“嗯。”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洗掉它,能答应?”
“能。”
“真的?”
“真的。”
我的回答迅速而肯定,她似乎也终于放下心来,没有就这个话题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趴在我背上,轻轻地说起了另一件事qíng:
“其实这次我是准备一个人来西藏的……”
“那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我诧异地问。
“因为想要和那个自己曾经深深喜欢过的家伙当面告别。
尽管开始是这样打算的,但真的见了面,却又突然改变了计划……”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那个家伙并不只是曾经深深喜欢过的家伙而已……是现在还在深深喜欢着的家伙……是将来……也一定会继续无可救药地深深喜欢下去的家伙。
并且,我忽然生出一种自己无法抵抗的邪恶想法来——我要重新夺回你,要让你重新无可救药地爱上我,哪怕是毁了过去,毁了诺言,也一定要让自己幸福下去。”
“如果我不愿意和你一起来呢?”
“我包里有刀,想和你一起死来着……”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吃了一惊地问。
萧蕾却突然笑起来,笑声很低,充满了苦涩。
“因为我无法再继续忍受这样爱你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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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纱里透出些许微光,楼下商铺开始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卷帘门起落的声音。
“其实刚才是骗你的,我哪里会买什么刀。天亮了,已经过了做梦的时间了。
林秋,从这里回去之后,我们便当从未见过。你若肯记得我,便记得,实在不愿记得,就忘掉。只要你不洗掉纹身,我们便算爱过了。”
“何必这么悲观!”
“不算悲观。”萧蕾表qíng凄然地说,“我累了,林秋,真的累了!我知道黑夜过后,天会亮,黎明会来。我也知道,那黎明只是暂时的。再过十二个小时,天照样会黑,夜早晚会回来。
所谓的希望,不过是我们短暂的幻想而已。在它的背后,潜伏着的,是数不尽的绝望。”
“傻丫头。”我忽然生出一种生无可恋的悲凉。
萧蕾从我的臂弯里微微探出头来,望向窗外黎明前最后的夜色。
“总有一天,所有的繁华终会落尽,只剩下无尽的落寞,所以比起有时的光,我更喜欢无垠的暗。”
对着那夜色,她最后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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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黎明时分入睡,一觉醒来,已是中午时分。我怀中空空如也,早就没了萧蕾的影子。
昨夜的她,脆弱得简直如同梦境一样。好在胸口紧绷的皮肤提醒了我——昨晚或是凌晨确确实实有个女孩趴在那里剧烈地哭过。
我穿好衣服,敲响了萧蕾的房门。房门很快打开了,萧蕾穿一身运动装,脸上挂着淡淡的倦容,但是全无一丝悲伤的痕迹。
“怎么了?”她奇怪地问。
“没事。看你吃饭了没有。”
“还没。能等我化完妆?”
“嗯。”我点了下头,回到房间洗漱,然后开着房门看电视。
萧蕾很快便收拾停当,站在门口不出声地看着我。
她只化了淡淡的妆,眉梢眼角处理得格外jīng致,瞳仁处是浅浅的冰蓝色。
“戴了美瞳?”我问。
“嗯,很明显?”她睁大了眼睛。
“有一些。”我含糊其辞。
“先去吃饭吧?这里有一个你肯定会喜欢的地方。”
“怎么知道我一定喜欢?”
“到了你就知道了。”她语调神秘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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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蕾打开地图,辨识了一阵方位,然后在街上急行了一阵,最后在八廓古城东南角一座半圆形的huáng色小楼前停下。
我抬头望去,那小楼很普通,不过是八廓街上常见的两层建筑。门头上挂着一块醒目的huáng色招牌,上面绘着一行英文字母“MAKYE AME”,右上角印有一行中文小字——玛吉阿米。
这个建筑跟周围的店铺相比,不过颜色是鲜艳些,除此之外,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疑惑地望向萧蕾,萧蕾倒没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
“这里就是当年仓央嘉措和qíng人幽会的地方。”
我吃了一惊。惊叹于几百年的战火,几乎燃遍了中原大地,很多千年古迹,最后只剩下残垣断壁。而在这广寒孤寂的高原上,一个关于làng子的传说和他偷qíng的场所,竟然可以口口相传,千年不毁。
làng漫,有时竟比文明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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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蕾并没有像我一样停顿,而是直接推开店门,走了进去。
店内装修得十分考究,木桌,皮椅,色彩古朴而协调,藏式的厨房用具一应俱全,被摆放到了最显眼的位置。
我拿着菜单,点了羊排,萧蕾嫌太油,只点了一份巴拉巴尼和苏油茶。我环顾着四周墙上充满民族感的工艺品和老照片,忍不住感叹道:
“真没想到这个地方还在。”
“据说那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就是在这里写的。”萧蕾喝着苏油茶说。
“我原来读过仓央嘉措的传记。他算是很特殊的人,名义上是雪域之王,实际上不过是傀儡,他一生潜心向佛,又一生纵qíng声色。”
“在你看来,这可能吗?”
“什么?”
“潜心向佛和纵qíng声色,不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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