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婉眉头微蹙,平常他们玩麻将一场牌进出才十几块。
季沅始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qíng,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手边的钱就像是纸,不停往外发。
与他一脸淡然相映成趣的是桌上另外几个人的眉开眼笑,眼冒金光。
又一局开始,季沅起手摸的牌不错。打了半局,元婉发现她嫂子几次都能恰好打出她哥要碰的牌。她起身,走到嫂子身后看牌。
正巧她走过去的时候,嫂子出了一张八筒,下家元建业胡牌了。她嫂子手上有一对八筒,拆开了打一张出来。元建业胡牌后,她将牌盖下,往洗牌口里推。
元婉脸上表qíng越来越难看。她再傻也能看出来,这几个人在联合耍诈,彼此间通过手势暗号告诉对方想要的牌,互相点pào。
元婉敛去眼底的不悦,走到季沅身边,拉起他的手说:“别玩了,陪我出去走走。”
元建业马上道:“我们这才刚开始!妹夫难得回来一趟,你让他好好玩玩,别败兴。”
“你要闲的没事带彬彬跟希希出去逛逛。”元建业老婆接口道。
“那我再玩一会儿?”季沅笑着征求元婉的意见,“还有点本钱,输光了再走。”他反握住元婉的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揉捏着。
“不准玩了,陪我!”元婉眼神似埋怨又似娇嗔。
“有完没完还?啥时候ròu麻不行,玩牌玩的好好地,黏糊什么。”元建业一脸不慡的斥道,“去去去,你自个儿一边呆着去,别扫我们的兴……”
季沅转过脸,看向元建业。刚刚看着元婉时满溢而出的宠溺,在一个转头的瞬间消失殆尽,仿佛寒霜陡降,凛冽渗人。
元建业对上季沅的双眼,冷不丁哆嗦了下,嘴里的话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
季沅淡淡道:“打牌是消遣,陪老婆才是正事。”他把牌推开,看向元爸说,“三缺一也不好。你来替我,赢了归你,输了算我的。”
季沅站起身,也没拿剩下的那叠本钱,“你们接着玩。”
元婉去房里把元寄希叫醒,说要带他出去玩。小家伙高高兴兴的换衣服。
他们三人离去后,元建业兴奋的数着钱,“婉婉这次傍上大款了!麻将桌上输几万,眼都不眨,这可是真有钱,不是装的。”
元妈也是眉开眼笑,“我就说我女儿哪能随便找个人委屈了自己。她跟希希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了。”
元建业说,“一人得道jī犬升天,咱们也得跟着沾沾光。”
元爸夺过元建业手里的钱,把元妈跟前的也拿过来,斥道:“人家第一次上门,就输了这么多钱,像什么样,晚上都得还给他。”
元建业怒了,要他钱就是要他命,他起身去抢钱,“麻将桌上还没个输赢!没见过赢钱得退回去的!”
家里人闹着时,元婉他们已经漫步在街上。元婉带元寄希和季沅往城里唯一的一座公园走去。
小家伙一出门就想要季沅抱,季沅一只手抱着儿子,一只手牵着老婆。
深秋的季节,路边树叶飘落,在地面打着旋。小县城里生活节奏慢,连时间都仿佛走的慢了些。
元婉说:“你要见我父母,已经见了。结婚的事也提了。明天就走吧。”
“你不想多呆几天?”
“不想。”元婉回答的gān脆。
季沅也没多问,同样简单的应了声,“好。”
两人陪元寄希在公园里玩了一下午。季沅带元寄希玩碰碰车的时候,元婉站在外面看。那一大一小笑个不停,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元婉也只在季沅陪伴元寄希时,看到他这么童真的一面,就像一个大龄儿童。想到以前种种,仿佛一场梦。真的很难把那个恶劣的人渣,跟这个浑身充满父爱的男人相提并论……
为什么在他身上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元婉想不明白。
看到季沅和儿子玩闹在一起的画面,她既欣慰又心酸。欣慰的是,儿子终于感受到父爱。心酸的是,为什么这个人不是苏源……
如果是他真正的爸爸……该有多好。
傍晚时,元建业打来电话说,晚饭由他们家请季沅,地点定在一家酒楼。
元婉不想去,回道:“不用破费,我们在外面随便吃点什么就行。”
“这不是破费!妹夫第一次回来,我这个做大哥哪能不尽地主之谊!你懂不懂礼数啊?”元建业在电话里数落道。
季沅站在一旁,大概知道了他们在说什么,他截过元婉手中的电话,问了时间地点,应了下来。
他把手机递还给元婉时,元婉瞪了他一眼,“谁让你自作主张?”
季沅好脾气的笑了笑,“明天就要走了。今晚一起吃顿饭告别。”
元婉冷道,“以前还没发现,季总这么平易近人。”
季沅把元寄希抱起来,凑近元婉,“妈妈生气了,快让妈妈笑一笑。”
元寄希从兜里拿出一块巧克力糖果,用献宝的表qíng说:“妈妈笑一个,我奖你一颗糖!好好吃的噢!”
元婉哼了声,“gān嘛这么听他的话?”说完背过身。
季沅用嘴型对儿子说:加油!他抱着元寄希再次站在元婉跟前,元寄希坐在季沅胳膊上,比元婉高,他低下头,捧起元婉的脸,吧唧几口,“妈妈亲亲……亲亲就笑笑……”
“为什么要我笑?”
元寄希扬起天使般的笑容,“因为妈妈的笑最好看最好看!妈妈一笑,全世界都开花了!”
元婉再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季沅诧异的看着他儿子,小小年纪,撩妹技能满分啊!
元婉高高兴兴的把元寄希从季沅手中抱走,“宝贝,亲一个!”
季沅走在一旁,看他们亲亲热热的模样,这要不是亲生的,他准得吃醋。
元建业请客吃饭的地方,距离公园并不远。他们漫步前往。
地方还不错,算是当地比较有档次的餐厅。元建业站在门口,热qíng的迎接他们。
元寄希玩了一下午,手上脸上都脏,元婉带他去洗手间清洗。忙完后出来,回到位置上。菜正在陆续上,包间里不见了季沅和元建业。
“他们人呢?”元婉问。
“好像在外面。”元爸说。
元婉让元寄希乖乖坐好,自己起身,离开了包间。
这餐厅外面还有四人小座,元婉在一个靠墙的位置看到了季沅和元建业。元建业正倾过身,殷勤的给季沅点火。
元婉走近,听到元建业的声音,“这真是个好项目,我考察了很久,就差钱了。妹夫你入一股,钱咱们一起赚……“
季沅弹了弹烟灰,云淡风轻的开口道,“钱是小事,有需要就开口。”
“妹夫慡快人!”元建业嘿嘿笑道,“我妹傻了这么多年,总算有眼光了一回!跟了你是她的福气啊!”
“聊什么呢,菜都上桌了。”元婉的声音cha入其中,走到季沅身边。
“我跟妹夫投缘,多说了几句。走走走,去里面,整起来。”
饭桌上,元建业拉季沅喝酒,才给他倒了一杯,被元婉挡回去了,“他不喝酒。”
季沅非常配合元婉,“嗯,我不会喝。”
元敬业兴致怏怏,只好给他换上饮料。他们该问的话在中午那顿都问的差不多了,晚上这顿饭,季沅详细了解了元婉老家这边结婚的风俗。
其实来来去去无外乎就是一个字,钱。人qíng往来都是用钱来打发的。
饭后,元婉带上儿子,拉季沅单独散步。
跟他们分开后,元婉再也忍不住道:“不要借钱我哥!借了就没得还!”
“没想他还。”季沅淡淡扯唇。
“你有钱去做慈善也别给他!他有了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再贪,我也养得起。”季沅笑。
“你有病啊!gān嘛把钱làng费在他身上?”
“他是你哥啊。”季沅理所当然的应道。
“是我哥又怎么样?叫你别理他!”元婉有些烦躁。本来她跟元建业关系一直不好,前两年稍微有了缓和之势,今年因为希希又恶化了。今天的事也让她很生气。以季沅的身份和jiāo际,跟她家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他彬彬有礼的上门拜访,陪他们打麻将,他们居然在麻将桌上玩yīn的,把他当肥羊宰!
元婉心里愤怒,又对季沅说不出口。太尴尬,太丢人!她知道他不在乎那点钱,可是他们那种行为,没有给予他基本的尊重,包括对她这个女儿和妹妹的尊重。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屈,巴不得今晚就走。
“你们终归是一家人。我要娶了你,他就是我哥,照顾他点,应该的。”季沅好言相劝。
元婉是真的生气了,顿住步,用力推搡了季沅一下,“谁要你照顾他了?别给我装滥好人!”
在他们身边蹦蹦跳跳自娱自乐的元寄希吓了一跳,赶忙凑过来,抱着元婉的腿说:“妈妈,你别凶爸爸!”
季沅微笑应声,“好,不照顾。”
“不准借钱,听到没有?”元婉板着脸道,“你要敢借钱给他,我……我……”不擅长威胁人的她,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气恼的一甩手,“我就跟你离婚!”
季沅脸色变了变。
他上前一步,由身后圈住元婉,把她扣入胸膛里,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老婆,离婚这个词不能随便说。开玩笑都不行。”声音低柔,却没了刚刚那种轻笑的随意散漫,带了些严肃,多了份凛冽。
即使知道她那句话是赌气要挟,听到那两个字时,他的心还是猛地抽了下。
他的手臂将她箍的很紧,使得她牢牢贴在他胸膛上。元婉不高兴的挣了挣,他将她抱得更紧,侧过脸,亲上她的脸颊,“你不想借,我不借就是了。”
就算不借钱,他也有很多手段让元建业发发财。
他当然不是做善事。以他对元建业的了解,他一旦有钱,必将得意忘形,花天酒地。他要等他玩的妻离子散,忘乎所以时,给他来个釜底抽薪,致命一击,把他彻底打落深渊。
从高处往下摔,才会粉身碎骨。小打小闹没意思。
但季沅不打算跟元婉说这些。他毕竟是她哥,他们之间有血缘亲qíng在。她对她哥不满,最多就是不相往来。她不会害她哥。如果她知道他要致她哥于死地,或许还会怨他……
所以,这件事,季沅打算背着元婉进行。他会把自己做成一个完全的局外人。
元婉得到季沅的保证,火气下去了些。元寄希还紧张的拽着她手说:“妈妈,你不要跟爸爸吵架!”
季沅俯下身,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说,“妈妈没跟爸爸吵架。是爸爸不好,惹妈妈生气了,爸爸现在知道错了,希希跟我一起哄妈妈,好吗?”
“妈妈不生爸爸气,妈妈说过,知错就改是好孩子……”
“老婆,笑一个,儿子说你能笑开花,表演给我看看。”
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围在她身边哄着,元婉终究还是招架不住,脸也板不下去了,佯装嗔怒的推开季沅,唇角弯起来,“走开啦。”
季沅随之笑起来,牵住了她的手。元寄希牵住元婉另一只手。
男人与孩子都拉着她,一大一小两只手,一只是攥的紧紧的无法摆脱的力量,一只是稚嫩的需要她去牵引呵护的柔弱。元婉心里沉甸甸的,说不清是责任感还是满足感。
元寄希又一次开心起来,走着走着蹦起来,嘴里还哼着歌,“老爸,老爸,我们去哪里呀……有我在就天不怕地不怕……宝贝,宝贝,我是你的大叔,一生陪你看日出……”
“这是什么歌?”没听过的季沅,觉得儿子唱的还挺好听的。
“爸爸去哪儿!”元寄希响亮应声。
“唱给爸爸听听。”季沅笑道。
得到鼓励的元寄希,唱的更高兴了,“我的家里,有个人很酷,三头六臂,刀枪不入,他的手掌有一点粗,牵着我学会了走路……谢谢你光顾,我的小怪物,你是我写过,最美的qíng书……”
元婉看着身边唱的手舞足蹈的儿子,眼眶微湿。
天色已暗,夜空繁星闪烁。路灯下是三道长短不一的身影。
三个影子从低到高,时而jiāo汇,时而分开。
后来,三道影子变成了两道。累了的元寄希被季沅抱在怀里。他靠在爸爸肩膀上,一脸满足的呼呼大睡,口水都滴出来了。
元婉走在季沅身边,左手被他牵着。
她缓缓伸出右手,抓住他的胳膊。男人的手臂很结实很硬,碰上去都能感觉到肌ròu的力量。她环住他的手臂,轻轻的,将脑袋靠在了他胳膊上。
“你可以一辈子对他好吗?”她轻声开口。
季沅垂眸看她,女人清秀的侧脸被路灯染上一层淡huáng色光晕。她脸上有彷徨,有对未知的不安。他握紧了她的手掌,沉声道:“以前的时间无法弥补,以后,我爱他不会比你少。”
元婉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以后不会再生。我只要希希。”
“好。”季沅gān脆的应声。
元婉有些惊诧的抬眼,正撞上他深黑的目光,迟疑的问,“你,愿意……?”
季沅直视她的目光,幽深的双眼里探不见底的柔qíng在流动,“你不放心,我立好遗嘱给你看。我死后,所有财产都是你和希希的。”
“……谁要你的钱!”元婉埋下头,不悦的低声道,“人死了,钱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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