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肯搬,本身就是怕麻烦,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要他们去找政|府和人家大公司的麻烦,他们才没那个闲qíng逸致。
后来有人为于友明找到了一个拆迁户,正巧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
那个男人名叫吴全,早年妻子患癌症去世,他带着女儿再婚了。去年年底,他女儿查出白血病,急需用钱。本来那笔拆迁款是足够支付医药费的,他也跟孩子的继母说好了,这笔钱先紧着孩子治病用,继母一开始答应得好好的,谁知却突然反悔,最后甚至带着所有拆迁款跑了,这下几乎把吴全bī上了绝路。
于友明对这个男人说:“你要是够聪明,这时候就不该花力气去找那个跑了的女人,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那个女人会把钱给你吗?说不定她早就花在哪个小白脸身上了。等你把钱要回来,你女儿早就撑不住了。”
男人泣不成声:“那我该怎么办?洋洋她住院用药都要花钱,还要等着做骨髓移植,可是我……老板,老板,求您帮帮我吧!洋洋不能死,我只有洋洋了,您借我点钱吧,我以后一定还给您!”
“我帮不了你,毕竟这事跟我又没有关系,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对不对。”于友明抚开他抓着自己袖子的手,“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
“什、什么明路?”
“那个城东商圈的开发商,他们老总叫郑嘉言,你可以问他要钱啊。”
“问他要?”男人摇了摇头,“他不会给我钱的,补偿款都已经付清了,我都签过字了,他们怎么可能再给我钱。”
“啧,没让你再去问他要补偿款。”
“那哪来的钱?”
于友明道:“我告诉你件事吧,那个郑总有个儿子,三岁,在麦芒双语幼儿园上小班。因为是私生子,他没敢让外界知道,你可以……”
离开时,吴全魂不守舍。
于老板让他去诱拐那个三岁的小男孩,然后用那个小男孩胁迫开发商的老总给他钱。
他拒绝了。
他知道这是犯法的,他不能为了自己去害了人家的小孩。
吴全回到医院,隔着无菌病房的窗户,看着里面昏睡的女儿。
洋洋才九岁,从小特别听话,也特别黏他。生病以后,洋洋一直叫他别担心,说自己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看到他整天愁眉苦脸的,还会讲笑话逗他笑。
那是他的女儿,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吴全自己的骨髓配型失败,他一直在等gān细胞库配对的消息。
像是命运的安排,一周后,医生告诉吴全,和他女儿相配的骨髓gān细胞找到了,但是他已经欠了医院一大笔费用,必须把费用jiāo齐才能给他女儿做手术。
吴全心中又是欣喜又是痛苦。
钱,他哪里还有钱!
绝望中,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也许……
也许那个提议真的行得通呢?
他只要把那个小孩带走就可以了,他不会伤害他,他会给他吃的、给他喝的,那个孩子会好好的,只要那个老总把钱给他,他就立刻把孩子放了。
他不要多,只要三十万就够了。
只要三十万,那个大老板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
那样的话,洋洋就有救了。
吴全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翻出于友明给他的名片,按上面的号码拨了出去:“喂?于老板,我是吴全……嗯,是的……我、我想问一下,那个小孩叫什么名字?”
这天郑嘉言和尚哲都抽不出空来,是小孙接的恰恰。
麦芒幼儿园的老师很负责,将孩子一个个送到家长手中才算完。如果家长来不了,换了别人来接,也必须是他们熟识的,或者与家长确认过的人才行。
小孙经常来接恰恰,老师自然认得他,恰恰对小孙也很亲近,看见他就“小孙叔叔、小孙叔叔”地喊。同往常一样,跟老师道了别,小孙就带恰恰离开了。
小孙有一辆大众polo,平时接送恰恰都是开这辆车,所需的油费尚哲会给他报销。今天他开车出门的时候总觉得油门有些不给力,但不影响正常驾驶,他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只想着是不是要去给车上个机油做个保养什么的。
接到恰恰后,小孙一路往尚哲住的小区开,开到半路,他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车子开始往左侧倾斜,而且速度明显慢下来,怎么踩油门都没用。这下他意识到车子出了问题,赶紧靠边停车下去查看,结果发现是左前轮漏气,轮胎已经完全瘪了下去,再开的话就要伤到轮毂了。
附近没有修车的地方,车停在半道上也不是个事。小孙想了想,决定先换上备胎,把恰恰送回去之后,再找时间去补胎。
从后备箱里拿出千斤顶、工具箱和备胎,小孙开始换。他本想让恰恰就待在车里,可恰恰一个人在车上根本坐不住,而且千斤顶把车子顶起来之后,车子朝着另一边倾斜,恰恰有点害怕,就吵着要出来,不愿意再被绑在安全座椅里了。
小孙只好把恰恰抱出来,让他在一边等着。
吴全知道这所幼儿园的管理很严格,他不可能在幼儿园这边得手,所以他在幼儿园附近徘徊了两周,弄清楚了那个小男孩家长来接送的规律——
有时候是一辆suv来(尚哲的保姆车),有时候是一辆看上去很好的车子来(郑嘉言的帕拉梅拉),但通常qíng况下,是一个年轻人来接送孩子,他听到孩子喊那个人“小孙叔叔”。
小男孩居住的小区也不容易混进去,这一头一尾都不好下手,他只能在路上找机会。
吴全注意到“小孙叔叔”是不住在那个高档小区里的,于是他跟踪到了“小孙叔叔”的住处,确认了他的车之后,在这天早上,扎破了那辆polo的轮胎。
趁着“小孙叔叔”在换胎,吴全拿着一个氢气球出现在恰恰眼前。
他没有离得很近,与恰恰所站的路边隔了一条人行道。
没人陪着玩,恰恰正无聊地四处张望。不出意料地,他立刻被花花绿绿又会飞的氢气球吸引了注意。
吴全见他看到了自己,便朝他招招手,作势要把漂亮的氢气球送给他。
恰恰高兴地跑过来:“我想要小金鱼,叔叔你有小金鱼气球吗?”
吴全笑着诱哄:“有的,我那边有好多气球,有红色的小金鱼,有huáng色的小金鱼,还有很多很多其它的,你要去看看吗?”
恰恰点头,大大的眼睛闪着光:“要看啊!”
……
小孙换好轮胎,抬起头说:“好了恰恰,我们可以回家咯。”
没有人回应。
他找了一圈,却是哪里都没有恰恰的踪影。
☆、 第58集
尚哲快要急疯了。
他推掉了两个预约好的通告,丁旗为这事气得要跟他翻脸,但听说他儿子走丢了,也是心有戚戚,只好按捺住脾气,给他收拾善后,好让他专心寻找孩子的下落。
郑嘉言也放下了所有工作,派出足够的人手去找孩子。对于尚哲和恰恰,他本就心有愧疚,如今见尚哲饭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个人颓丧至极,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恰恰已经失踪24小时,他们到处都找过了,也在恰恰走丢的地方张贴了寻人启事,可是依旧杳无音讯。
他们报了警。
出事之后,小孙万分自责,恨自己当时没有看好恰恰。他一夜没睡帮着他们找人,不断回忆着当时的细节,希望能给多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警方调取了那个路段的监控,发现有一个可疑男子,身高大约在1米75左右,穿一件棕色夹克衫,但是面目被他手里拿着的氢气球挡住了,看不清晰。
那个男人在小孙修车的时候出现在马路对面,之后可以看到恰恰向他跑去。
尚哲紧张地抓住征郑嘉言的手,眼睛紧盯着监控画面:“然后呢?然后他们去了哪儿?”
警察无奈道:“那个男人骑的是电动自行车,带上孩子之后,他就钻小巷离开了现场,监控并没有捕捉到他的画面。”
另一名警察补充说:“我们查看了孙先生的车轮,从轮胎上的痕迹来看,可以初步认定是人为扎坏的。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应该是多次踩点后,进行了一场有预谋的诱拐。”
郑嘉言面色yīn沉:“有预谋的诱拐?”
“诱拐?”尚哲猛然惊醒,“诱拐的话,就是说恰恰可能会被卖到哪个小山沟里,我们再也找不到他了?”
“如果那个男人是人贩子的话,不排除这种可能xing。”警察说,“不过现在除了找人,你们还是要守着电话,因为这更有可能是一起绑架。”
绑架……
尚哲已经头脑混乱身心俱疲了,他想着,与其让恰恰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吃苦受累,甚至生死不明,他qíng愿对方来问他要赎金。如果对方跟他狮子大开口地要钱,多少钱他都愿意给,只要让他知道恰恰还好好的,还能回到他身边,别的真的都无所谓。
他们焦急地搜寻着,等待着,可是一直没有接到电话。
“叔叔骗人,这里没有小金鱼气球啊。”
这是一间简陋的小旅馆,墙纸色彩暗沉,大片脱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老旧的电视机只能收到几个台,chuáng褥是艳俗的花朵图案,掩盖了那些陈年的污渍。
恰恰不喜欢这个地方,没有看到小金鱼气球,他想回去了。
可是这个叔叔好像把他带到了很远的地方,他不知道要怎么回家。
吴全在便利店里买了奶粉和一些面包、饼gān,又在对街的小吃摊买了一份炒面,他告诉恰恰:“气球可能飞走了,明天叔叔把它们找回来给你看吧。”
天色渐晚,恰恰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有些害怕了,他扁扁嘴说:“叔叔,我不想看小金鱼气球了,我想爸爸了,想回家……”
吴全冲泡奶粉的手微微颤抖,他努力保持平静,叫这孩子的小名:“恰恰,喝点牛奶,吃点东西吧。”
恰恰根本没意识到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名字,只摇头拒绝:“恰恰不吃,恰恰要回家了!”
“恰恰乖,叔叔明天就送你回去好不好?现在太晚了。”
“不要!”恐惧和委屈袭上心头,恰恰发起了脾气,眼泪涌出眼眶,“呜呜呜,恰恰要爸爸、要daddy!呜……恰恰要回家!”
“别哭了!”吴全被他吵得心烦意乱,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哇!”恰恰qíng绪彻底崩溃了,哭得整张脸都红了,一声声喊着“爸爸”、“daddy”。
吴全理智的弦绷得死紧,巨大的压力令他难以呼吸,他冲出了房间,任凭孩子在屋里哭泣,只想求得片刻的安宁。
他真的这么做了。
他诱拐了这个孩子。
现在只要等到合适的机会,打电话给那个郑总,他就能用这个孩子换来三十万现金。
洋洋就可以得救了!
房间里的哭声越来越小,渐如蚊讷,吴全qiáng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到了屋里。
只见那个孩子满脸泪水和鼻涕,眼睛红肿,因为哭得太凶而阵阵抽搐。他拿毛巾给孩子擦了擦脸,又喂他喝了点水。
恰恰已经哭脱了力,嘴里嘟嘟囔囔的,慢慢睡着了。
吴全轻吁了一口气,将那碗凉了的炒面胡乱塞了几口,便浑浑噩噩地等待着。
他想好了,他要在48小时后给那个郑总打电话。
那时候,孩子的家人饱受失去孩子的煎熬,心理最为脆弱,一定对他有求必应。
恰恰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自己chuáng头飘着两只小金鱼气球,一只红色的,一只huáng色的。他很开心地伸手去抓:“小金鱼气球!”
吴全笑道:“喜欢吗?叔叔把它们带回来了。”
恰恰仰起大胖脸:“喜欢!谢谢叔叔!”
吴全摸了摸他的头。
不过恰恰很快就想起自己还没回家的事,扯着吴全的衣袖说:“叔叔,恰恰今天不想上幼儿园了,你带恰恰回家吧,恰恰想爸爸了。”
“你叫尚晓恰对吧?叔叔认识你爸爸的。昨天叔叔打过电话给恰恰的爸爸了,他说最近有点忙,在外地出差,让叔叔暂时照看一下恰恰。”
“爸爸不在家吗?”
“嗯。”
恰恰坐在chuáng边踢了踢腿,嘟嘟着嘴很不高兴的样子:“爸爸又不在家,讨厌死了。”
吴全给他买了早饭,想要喂他,不料恰恰拿过小勺子自己吃起来,还很自得地说:“恰恰自己会吃饭啊。”
看这孩子可爱乖巧,吴全心中一软:“恰恰这么厉害啊。”
“是啊,daddy说恰恰最厉害了,可以用脑门吃饭啊!”他听不出大人的反话,还以为这句是真的在夸他。
“是嘛……”吴全忍俊不禁。
这孩子一会儿说爸爸,一会儿说daddy,吴全搞不清其中的分别,只当他混着叫。他打开手机看时间,桌面跳出一张女儿的照片。
恰恰眼尖看到了,说道:“小姐姐!漂亮姐姐!”
吴全抚摸着手机屏幕:“嗯,这是叔叔的女儿,叫洋洋。”
“小姐姐在哪里啊?怎么不来吃饭?”
“小姐姐生病了,在医院里。”
“哦。”恰恰舔舔嘴边的饭粒,“叔叔不要难过,要给小姐姐吃药啊,吃药就会好了。”
吴全苦笑:“对,吃药就会好了,可是药很贵,叔叔买不起……”
第二个晚上,吴全依旧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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