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之前我带着姜羊来汉阳市,快到的时候也下雨了,我们就在入口的那个收费站小亭子里过了一夜。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我们每次离开家,天都要下雨。
好在这场雨没有下多久,很快天上的云就散去了,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云块,被云层后面的太阳渡着一层金边。我们踩在泥泞的路上,往汉阳市走去。
这一次我们走的很快,在天黑前就进了汉阳市,找了一个空房子暂时安顿下来。
汉阳市里的丧尸更少了,倒是街边随处都能看到倒在地上的褴褛丧尸骷髅,可能只要再过几年,所有的丧尸都会彻底倒下,到那时候,这座城里没有了游dàng的鬼,就真的是一座死城了。
我们经过一条街,街上种的两排枫树正在落叶,huáng色红色的叶子落了满地,我们经过的时候看到了一只橘猫,它蹲在一片红huáng的落叶里不太显眼,差点被我踩到尾巴,喵的一声从一旁的墙头翻走了,那墙头上还有一只黑白狸花猫,也跟着跑了。
看着那两只消失的猫,我觉得自己之前说错了,这座城不是死城,因为这里还有不少的生命存在。
被子、过冬的衣服、更多的盐,还有书和一些其他能用上的东西。我们找到了能装更多东西的大三轮,就是骑上去有点难掌握方向。
街上几乎所有能看到的商店都已经残破,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了,但只要仔细找,总能找到一些幸存的,没有被破坏的地方,特别是一些藏在民居里,比较偏僻的小商店和一些仓库,只要找到一个幸存的小商店,就会有很多意外之喜。
在一家从前卖花糙的店后头,我就找到了好几沓可以用来盖大棚的膜纸,框架是塑料的,一碰就断了,膜纸倒是挺厚,还能用,我决定回去后用竹子做框架。
姜羊听我说要给他那片菜地盖个棚,高兴的就把找到的所有膜纸全都搬到三轮车上去了。我们还在一个学校旁边的小店仓库里找到了很多作业本和铅笔橡皮之类的文具,我也好好收拾了不少放到了车斗里。冬天的时候,刚好没什么事,我可以教他们两个学写字。
途中经过市图书馆,我走进去晃了一圈。书架上空dàngdàng的,地上倒是有很多火堆烧过的痕迹。那年冬天漫长,又那么冷,城里幸存的人很多都选择烧书取暖。不只是书,能烧的都烧了。我看到过一个老人,大概是个老教授,坐在火堆边抱着一个冻僵的孩子,一边烧书一边不舍的哭,好像在燃烧的是他自己的生命。
我是个浅薄的平凡人,我上学时不爱念书,毕业时书随手就扔了。当年在大雪里冷的快要死掉了的时候,烧书我也烧的毫不犹豫,我体会不到当年那个老人的痛苦。可是今天,当我路过这里,看到空dàngdàng的图书馆还有地上的火烧痕迹,忽然就觉得心里一痛,有种说不出的怅惘。
姜羊没见过很多东西,他不知道火车,不知道地铁,不知道能在天上飞的飞机,不知道能在海里游的船,他不知道宇宙是什么样的,不知道在地球之外眺望地球是什么样的场景,他没见过像他这样高的孩子一群群走进校园,在教室里读书的样子,他没见过在电视手机上播放的各种电视剧……他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如果无法亲眼看见,任由我怎么描述,可能在他的想象中那都是无法成型的。
当文明失落,我才明白,自己从前生活在一个多么繁华而美好的时代,我所见的都是前人未见过的。但好的时代就像一颗流星,稍纵即逝,追不回了,在我之后,又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再现从前。
姜羊和青山无法理解我的感慨,姜羊站在空旷的图书馆,发现自己的声音被空间传的很响亮,不由露出了诧异的神qíng,他还趴在两扇残存的巨大玻璃门上问我,能不能带一块这么厚的大玻璃回去。
“这玻璃在路上就会被颠碎了。”
姜羊露出了可惜的神qíng。
“青山去哪了?”
“在这里。”青山从柜台底下站起来,举起一本落满了灰的书对我说:“我找到一本这个。”
那是一本摄影图集,封面是金瓦红墙的故宫,我接过来翻了翻。里面有鸟瞰上海夜景,有九寨沟的五花海,有庐山的云雾,有福建的土楼,有北京的老胡同,有西藏的雪山,有在人群中幸福微笑的一对新人,有抱着孩子举过头顶的一个父亲,有互相对视的一对老夫妻,还有在大剧院中举行的一场音乐会,广场喷泉中起舞的人群……有许多已经消逝的人和景。
第65章 065
走在路上的时候,姜羊还在翻那本书,青山也歪着脑袋去看。
“这里有好多人,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啊?”姜羊指着一张广场夜景照片感叹道。
我看着面前长满了野糙的街道路面,回答说:“那是广场,很多人会去广场散心,一般晚上人最多。不只是广场,从前到处都有很多人,街上来来往往的,出门坐公jiāo地铁,经常挤不上去。”
一回头,对上两张茫然的傻脸,我剩下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书等回家再看吧,现在好好的看着路。”
“哦。”姜羊把那本书放在三轮车斗的最底下,藏得严严实实。
路过之前经过的地方,上次那对夫妻不在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偌大一个汉阳市,好像就只有我们三个活人一样。
青山用竹竿拦住了几个丧尸,将它们敲进了附近的一条沟里,姜羊也学着拿一根长竹竿去推开那些闻声而来的丧尸。我大概是第一次走在丧尸堆里感觉这么轻松。
姜羊和青山都没有经历过丧尸最汹涌猖獗的时期,对于这种一戳就倒的脆弱怪物,他们没有丝毫惧怕。一路走一路戳,玩的好像还挺高兴。
经过一条街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一个穿的像乞丐的人,朝我们走了过来。是个活人。
等她离我们足够近了,我才发现是个女人,头发乱糟糟的披着,脸上脏兮兮的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赤着脚,身上还挂着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她一边走,一边吃吃的笑着,好像看不到周围的一切,走一步,踉跄一下。
我拉着姜羊和青山避过了她,然后继续往前走。
姜羊很好奇,一直回头去看,“麻,那是丧尸?”
我说:“是人。”
姜羊说:“可是她看上去和丧尸很像,走起路都是这样的。”他说着做了个一瘸一拐的姿势。
“那个人可能是疯了,不知道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我摸了摸姜羊的脑袋。如果我没有选择停留在那个村子里,可能我现在,也像这个人一样,四处游dàng,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什么地方。
可能这天注定要碰到不少人,继遇到那个女人之后,我们又遇见了两个男人。这一回,对方似乎就没有那么友好了。
我们找到了一个还有不少能用东西的小杂货店,我正在往三轮车斗里搬东西,街角拐过来两个男人。他们一眼看到了我,拍着手里的棍子就走过来了。我也不怕,抬手抽出车斗旁的柴刀,把还在杂货店里面找东西的青山和姜羊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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