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我看到众人已经在开始做着各种准备工作。对于这些,我们是不太懂的,因此根本就cha不上手。
比较醒目的就是那只完成了一半的梯子。它是用芦苇和稻糙合扎而成的,跟现实中的竹梯很相像,一格一格的。只是,这样的芦苇梯,肯定是承受不了人的重量的。既然不是给人用的,那么想来就是为晚上回来的父亲准备的了。
这天的晚饭吃得不是很早,因为还魂的时间一般都比较晚。我们家的加上前来帮忙的,坐了整整一大圆桌。吃罢晚饭之后,八十多岁的老人就与二舅一道继续忙活了开来。先是在父亲手术后经常在白天所躺的那个小chuáng所在的位置上,用两张长凳架上一个临时的chuáng铺。然后,在chuáng铺上放上一个枕头。最后,再将父亲生前穿过的衣裤、鞋帽放到临时的chuáng铺之上。当然,这里的衣裤、鞋帽皆被huáng纸或者秸秆之类的塞得满满的。因此,从远处看去,就宛如父亲穿戴整齐后躺在那里一般。
所有的准备工作完成之后,接下来就是等待了。因为,这还魂是有固定时间的。我们所请的yīn阳测算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当然,也有人的测算时间是在晚上十二点。也许,在晚上十二点的会比较多一些。因为,晚上十二点乃是yīn气最盛之时,在那个时辰最适合鬼魂的出没。
等到十点,仪式正式开始。那个早就准备好的梯子被驾到了厨房的墙上。据说,成为鬼魂之后,就不能从正门而入了。因为鬼魂乃yīn邪之物,会被门神阻挡甚至格杀于门前。预先准备的这个梯子就是便于已成亡魂的父亲能够顺此攀登到屋檐之上,然后再通过厨房的烟囱回到家中。
为了怕过世的亡魂不知道最后回家一次,所以亲人们在还魂之时,还必须要大声呼唤逝者。而呼唤之人一般是逝者的长子。当然,父亲就我这一个儿子,因此呼唤父亲的重任就毫无悬念地落到了我的身上。在八十多岁老人的指挥下,我站在梯子下面,对着夜空大声呼唤:“爸,你回来吧!”连着三声。当然,有些地方并不认为鬼魂是从烟囱进入家中的,因此长子还得爬到屋檐上,揭开三片瓦,以便让还家之人登堂入室。
第280章 坟头火光
估摸着父亲已经回来了,于是,我们再一个个行跪拜之礼。待所有的程序完成之后,就将临时chuáng铺上摆放的父亲生前的衣裤、鞋帽以及枕头全部收拢到一处。将父亲刚刚过世时就扔到屋顶上的枕头也取了下来。然后,我们带上huáng纸和母亲预先整理出的父亲生前的衣物就直奔新坟。
那是月黑风高时,而我们的目的地又是坟场。如若只是一个人的话,那么恐怕还真难免要心惊胆寒。好在,我们是一群人一同前往。但即便是这样,我也能感觉到身旁老婆心跳的加剧。
二舅一人打着电筒走在最前面。我们依次跟着。越到后面,看到的亮光就越稀疏。因此,最后一人也打上电筒。如此一来,无论靠前靠后,皆不会感觉太黑。那时,秋季已经走到了尾声,天气逐渐转凉,因此倒也无需担心蛇虫鼠蚁的骚扰。否则,估计我们的心跳会更剧烈一些。
穿过农田,在前面二舅电筒亮光的扫描下,我们看到了一个个突出的小土堆。据说,在夜深人静时,这些小土堆有可能会窜出泛着幽光的蓝色火球。不知道,如果此时真有“鬼火”从某个旧坟上升腾而出的话,那么结伴而来的我们会不会被吓得落荒而逃?只是,如果真落荒而逃的话,那么父亲的还家仪式就无法最终完成了。从封建迷信的角度来看,倘若真如此的话,那么必定会对在yīn间的父亲以及在阳间的我们造成相当不利的影响。其实,这种利益与共的感觉真的挺好。让人感觉父亲似乎依然存在一般。也许,当初这种迷信思想的设定也不过就是为了能够让后世晚辈更好地记住自己的前辈先人吧。迷信确实是虚假不可信的,但如果其中真的凝结着怀念先人的意思,那么就从这点来说,恐怕也未必就是什么坏事。
终于,我们来到了父亲的坟头。看上去,父亲的坟头依然崭新,只是,我看到其上果然有着纵横jiāo错的细小裂fèng。自从父亲落葬之后,我们就一直没有回来。但,从与母亲的电话联系之中,我了解到,在父亲落葬后不久,坟头上就开始出现了裂痕。
在我想来,如同我们这里的沙土,堆积到一处,过上一段时间,失去了原本的水分,那出现裂痕就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qíng。但,母亲却说得相当郑重其事。显然,母亲并未将此当成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正常现象。母亲用有些担忧的口吻告诉我,据村里懂的人说,这裂痕的出现表明当时落葬祭拜父亲的人当中存在“血人”。所谓“血人”,就是指怀孕之人。我对这些自然是不信的,因此也只不过是敷衍了两句。
可谁曾想,后来,姐姐果然被查出怀了身孕,而且是比较危险的宫外孕。母亲在得知姐姐怀孕的消息(当然,为了怕母亲担心,我们没有将可能是宫外孕的qíng况透露给她)后,就再次打电话给我:“我说吧,坟头出现裂fèng就表明有‘血人’,你却偏偏不信!”
我听得出,母亲话语中有一种得胜般的意味。其实,坟头的裂fèng与姐姐的怀孕之间绝对没有什么必然联系,那不过是一种巧合罢了。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巧合,却让母亲对封建迷信变得更加坚信了起来。只是,就母亲那思想的顽固,可不是我所能改变得了的。因此,我一点也没为此辩解的意思,只是无奈地顺着母亲的话说道:“有‘血人’就有‘血人’了。总不见得在父亲落葬的时候,姐姐不参加吧?这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
“这葬礼当然是要参加的。但懂的人说,这有了身孕的是万万不可‘应七’的!”母亲很是肯定地qiáng调。
“这也没什么啊!反正,我和姐姐都没‘应七’!”我在回答的同时,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我们没有“应七”。否则,就母亲那顽固的封建迷信思想,还不知道会为此而担忧多久呢?看来,这单位不上规矩也未必就全都是坏事。
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坟帽上的彩纸已经因为落色而变得陈旧了,但那四棱台状的泥块因为有糙根倒依然如故,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只不过,现在,似乎并不是修葺坟头的时候,因此,对于坟头的裂纹和彩纸的褪色,我们皆选择置之不理。
我们将带过来的衣物统统放置于父亲的坟前。然后,就按照顺序依次于墓碑前行跪拜大礼。在我们跪拜的同时,二舅和八十多岁的老人则负责在一旁点燃huáng纸。待所有人跪拜完毕之后,再用huáng纸将父亲所有的衣物点着。衣物之类的皆是易燃之物,因此眨眼睛,一大堆衣物就被火光所吞没。也许是因为天黑,我们看到的就只有冲天大火,而没有滚滚浓烟。
我有些失神地看着那被火光吞没的父亲衣物。其实,我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将父亲生前所有用过的东西全部烧毁。所谓睹物思人,能够有一两件留着纪念也是好的。但,在我们这里,似乎只要是死者之物,就都被归为不吉祥一类。人们对于这些不吉祥的东西完全抱着一种“除之而后快”的心态。别人如是想也就算了,但作为最最亲近之人也这么想,就有些让我难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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