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母倒没饿着他,每天他妈都会把饭做好了放在卧室门口的小木桌上,但是却不进门。他爸更是连瞅都不瞅他一眼。他的家人倒不骂他不打他,可他宁愿被人打死了,也不希望就这样将他远远隔离着,像个敌人,像个瘟神。
在家窝了两个月后,张北打算离开。
在一个天还没亮的早上,他拎着一个小行李包,里面放着他寥寥无几的几件衣服。
拉开防盗门的时候,他听到隔壁屋里开关响的声音,有光从门fèng里漏了出来,然后有拖鞋的踏踏声,张北就等在那里。
可是随即一声呵斥,世界就像静止了一样。直到拖鞋的踏踏声再次响起,又是一声开关响的声音,光熄灭了。隐隐的,似乎能听见母亲小声的哭声。
张北苦笑了一下,默默的关上门,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打开自己的包,拿出了自己的那几件穿了三四年的衣服。一层层展开后,露出了里面的相框。
那是一张全家福,他14岁那年照的,照片中的每个人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照片中,他站在父亲的身后,双手搭在父亲的肩上,母亲紧挨着父亲坐着,右手挎着父亲的手臂。张扬紧挨着他站在身后,那时张扬才10岁,比他矮了一个头,身子紧紧挨着他,手臂也挽着他,甚至连头都挨着他的肩膀。
张北握着相框看了一会儿,然后默默的将相框扣在了茶几上。就着凛冽的月光,他看看了这小小的客厅。
墙是新粉刷没多久的,白的仿佛在发光。
窗帘是新换的,橘huáng色的。沙发是真皮的,父亲最喜欢,总爱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新买的42英寸的彩电。为了这一张沙发,张北当时加了三个月的班。
餐桌也是新换的,白色亚克力的,买的时候配套有六把椅子,他母亲喜欢,说是以后两人取了媳妇,正好一家六口。当时张扬还逗母亲,问“那要是生了孩子呢?”他母亲难得的有主见一回,自己回道,“那咱就换大房子。”
还有餐厅墙角立在那的电子琴,盖着一层红色绒布,落了薄薄的一层灰。那是张扬高二那年考全校第五的时候,他买给张扬的礼物,可是张扬并不喜欢。张扬找他要的是钢琴,可是钢琴实在太贵,张北就是再能攒钱一时半会也买不起,所以就先买了一台市面上最好的电子琴,还答应他以后等他考上大学一定给他买钢琴。哄了好半天,张扬才勉qiáng装作高兴的拿起电子琴给大家弹奏了一曲。从那以后,一次也没有碰过。张北觉得很遗憾,那也是他一年的奖金买下的。
顺着琴往墙上看,那里满满的贴着奖状,都是张扬的。高一奥数第二名、高一全校第五名、高一校级三好学生、高二全校第三名、高二英语朗诵第一名… …
好多年前,那里也曾贴过张北的奖状。现在,他也有一些单位先进工作个人、酒厂年度优秀员工等的奖状,只不过再也没人提议要挂在墙上。
又坐了一会儿,连母亲啜泣的声音都听不到的时候,张北拎着自己那轻的可以的包,起身走到门口。终是没有再回头,关上门走了出去。
那个清晨,当阳光照耀大地的时候,他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或许,李西之前也是坐在这列车上离开的。是的,早在事qíng发生没几天,李西就走了,他从别人口中听说的,不过不一样的是,李西是和家人一起走的。
走之前,张北没有再见过李西。
那以后,张北也没再见过李西。
第11章 第 11 章
11.
“南哥,你还真要带那小子走呀?”
开车撞张北的那个西服男一脸八卦的问周南,身边的其他几个朋友也都停止了闲聊,一脸关切的看着周南。
“怎么可能?哄哄他而已。”周南喝的昏天暗地的,看一群小喽啰围着自己瞎叨叨,口中胡乱说道。
“我就说嘛,南哥在G城要身份有身份,要钱有钱。轻轻一跺脚,G城都要抖上三抖。怎么可能会和那个蠢小子一起走?”西服男衣服了然的样子。
迪厅里的声音非常的嘈杂,尽管在包房里,也吵得周南耳朵疼,不过倒是被西服男捧得有点飘飘的,随口应道,“这话说的不错,当年老头子让我出国,我都没gān。不愿意遭那个罪。”
“南哥,你倒是难得的会哄人,这次是真栽到这个小子手里了?”想周南在G城也是一霸,这些年谈过的人也不少,哪一个不是烦了就分的,倒是真没从他耳朵里听过会哄哄谁。
“别他妈乱说,老子英明着呢,怎么可能栽在那么个土小子手上?”周南最烦别人说他这种话。像他们这种公子哥,谁说这个感觉像失了面子一样,“你们是不知道,这些天沈北在chuáng上,那叫一个——”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只能满带回味的“啧啧”了两声。
其他人听罢,都轰然一笑。
站在门外的张北觉得,自己的灵魂可能就那一瞬的笑声中飘散了。
“南哥给哥几个说说呀,那小子都gān什么了?是不是特够劲?”
… …
对话还在继续,张北却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他感觉耳朵里像是灌了水一样,又或是飞机起飞或降落的时候那样。迪厅里五颜六色的灯光都像是延缓了倍速,极缓慢的变换着,倒是有些魔幻的效果。张北迈着机械的步子往回走,刚出了迪厅,就哇的一口吐了出来。他哇哇的呕吐着,像是要把胃或者肺或者身体的那一部分器官吐出来。无奈,他午饭吃的少,晚饭也没吃,吐了几口也没吐出什么来。
他费力的扶着树直起身子,机械的往前。本就yīn冷的天气,又飘起了雨,就像他刚认识周南那天一样。
恍恍惚惚的到了家,张北的身上早已湿透,让他觉得格外的冷。也顾不得换鞋,就匆匆的往卧室走。留下一个个凌乱的黑泥脚印,在擦得瓦亮的橙色木地板上,显得格外的肮脏与突兀。
穿着yīn冷的衣服,张北缩在chuáng头,掀开白色的被子裹在身上,却还是无法抵挡那阵阵钻骨的寒意。他一阵一阵的打着颤,像是刚被人捞上岸的鱼。
第12章 第 12 章
12.
周南回来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喝的晕头转向的,那帮小崽子开车送他回来,还要扶着他上楼,周南嫌烦就把他们都撵走了。自己一步三晃的往楼上走,一边晃着,嘴里一边哼哼着“张北”。
破旧的走道,感应的灯光一层层的亮起,昏暗的灯光,打在周南的身上,映出光怪陆离的影子,像魔鬼。周南一个踉跄,膝盖磕在了台阶上,人也不稳趴在了楼梯上,崭新的牌子衣服上、光洁的手臂上、还有英俊的脸上,都蹭了一层灰。
“妈的,张北,张北!”周南很烦躁,嘴里骂骂咧咧的喊着张北。
“谁呀?大半夜的不睡觉呀?”房门里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女声,控诉着好梦被扰的愤怒。
“滚!”周南一声怒吼,门内的叨叨声小了,倒也没停,更频繁的抱怨起来,但是终归没人敢开门,谁也不愿意大半夜的惹个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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