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儿门口,木制鎏金的匾额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渭来苑。
渭来苑!
这仨字儿在连翘心里已经被例为了传说级,神秘得她一直都窥不透究竟是什么地方,整整过了这么多年,她才知道竟然是火哥母亲生前的住宅,也是她的骨灰安放地。
大门口,大武‘嘟嘟’地摁了两只喇叭,大门儿便dòng开了,汽车径直开了进去。
停好车,邢烈火下车把后座的那些祭祀用品拿了出来让大武提进去,再绕到前面儿把三七抱下车,又替连翘理了理衣服,才抱着三七拉了她的手往屋里走。
不得不说,渭来苑真的很大,还没有半点儿荒凉的感觉,能瞧得出来长期有人整理和维护,主屋是座三层的仿古小楼,带着点儿晚清时期的风格,雕花的窗户做工jīng巧,木质的大门很沉重。
连翘的神经,有些紧张。
丑媳妇儿来见婆婆,哪怕是见过世的婆婆,她竟然也会有紧张的感觉,缓出手来她捋了捋头发,镇定着qíng绪。
吁……
不要怕!
进了屋,里面儿的布置和建筑风格完全一致,古色古香,好些个看着就年代久远的青花瓷瓶大小不一的立在那儿,还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儿的绿色植物,看着生机盎然。
当然,除了植物,还有人,两个女人,一个是邢小久,正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面色沉静如水,仔细一瞅有些儿戚戚焉……
另一个坐在小久旁边的她不认识,看上去约摸四十多岁,韶华逝去却还能看出来年轻时候的美貌痕迹,神qíng肃穆而庄重,有些骇然的是她的右手,似是非常严重的烧伤或烫伤,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可能是被这种沉重的气氛所感染,一向喜欢闹事儿的三七小美妞也没有吭声儿,不过大眼睛却东张西望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写满了好奇。
打量了她们几秒,那个不认识的女人最先开口,“烈火,你来了啊!”
“嗯。”
火哥揽了揽连翘,介绍给她,“宣姨,这个就是连翘,这是我女儿三七。”
被唤着宣姨的那个女人面儿上露出一抹笑容来,望了连翘一眼,用左手朝三七招了招手。
“来,小丫头,过来过来,让宣奶奶瞅瞅……哎哟,真漂亮的小丫头!”
她这边儿刚一出声儿,连翘就听出来了,虽说过去了六年时间,声音与电话里也有些差异,但她还是能确定这个就是与她有过两次通话的女人。
而且,凭着直觉,她知道这个宣姨不喜欢自己,哪怕她脸上一直带着笑。
不过见火哥和小久对她的态度蛮尊重的,即便弄不明白她的身份,还是拍了拍有些别扭的女儿,轻声笑说:“去,叫宣奶奶好。”
听了老妈的话,三七没有走过去,但是却乖乖地并着腿,弯腰九十度的鞠躬。
“宣奶奶好!”
眉头挑了挑,连翘对这个女儿的思想摸不准,她一般这样恭敬的时候最要人命。
不过宣姨似乎蛮高兴的,笑容看着又慈祥又和蔼,“好,好乖的小丫头啊,真让人喜欢,要是姐姐在的话……”
说到这儿,yù言又止,抬起左手就开始揉自己的眼睛。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火哥将三七抱了起来,又拉了连翘的手,带头先往外面走。
其余人,紧随其后。
一行人出了屋子就往园子深处走去,经过了那条长长的铺着鹅卵石的林荫小道后,一个湖中亭般的建筑落入眼帘。
准确来说,不能称之为亭,应该称之为墓,湖中之墓。
连翘心下,有些瘆,大概知道那是谁的墓了。
被火哥牵着手七弯八拐地穿过湖中回廊,走到墓前,那儿有一座修葺华丽的墓园,最前面竖着一块儿汉白玉的石碑,仔细一瞧,碑上刻着的全是带着古风的隶书。
故先妣邢门沈雅如之墓。
墓碑上还有一副同样用隶书刻成的碑联儿——
三思未孝慈母意
一世不忘养育恩
碑文更是令人读之含泪:慈母仙逝,音容宛在,仁德犹存,母恩如山,儿女铭记,追忆延绵……
连翘默然了,三思,这可不就是小久以前那个工作室的名字么?
只是没有想到,竟是来源于此。
“妈妈,这是什么?”
小孩子到底是好奇的,三七拽着连翘的裙子,指着墓碑就问。
怕女儿不懂事儿亵渎了先人,连翘先是深深鞠了一躬,刚要出口给女儿解释,耳边儿就传来火哥暗沉的声音:“三七,来,这是奶奶……妈,我带您媳妇儿和孙女看您来了……”
“奶奶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三七有些不解了,之前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
“奶奶睡着了。”
见到老爹沉痛的神qíng,三七恍然大悟似的明白了,“我知道了,奶奶死了,那是上天了,不是睡着了!”
“三七……”连翘扯了扯她的小手。
三七原本还想说的话被噎了回去,懂事儿地学着老妈的样子鞠躬,“奶奶,我是您的孙儿连三七,我跟你可亲了……”
小孩子的话纯粹而认真,让连翘心里梗了梗,赞扬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再抬起头来时,她这才正视着墓碑上镌刻的照片。
照片上邢母的年龄大约就三十多岁的样子,端庄娴静,是个眉眼间可见睿智和豁达的漂亮女人。
当然,能生出火哥和小久这样出色的兄妹,这母亲必定姿色是出众的。
然而不知道为啥,当她仔细端详着邢母的遗容时,脑子里就生出一种识曾相识的眼熟感来……
可是下一秒,她又否定了这种想法,她跟小久同年,这邢母亡故的时候,她也才14岁,怎么可能见过她呢?大概是因为火哥和小久都遗传了几分她的面容吧,所以看着眼熟。
她这么给自己解释。
但心里那种奇怪的熟悉,就是挥之不去,仔细想却又想不起来。
真是怪哉!
……
祭祀邢母的过程很沉重,不过却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小久只掉着眼泪儿没有哭出声儿,火哥闷着头也是一声不吭,宣姨却是哭得最厉害的,边念叨着姐姐边哭诉着想念和愧疚,到最后几乎都要站立不稳了,在邢小久的搀扶下她才能回到了屋内,一坐下来那泪水都没有止住。
“都是我对不起姐姐啊,要是我早一点发现,也不会让她被活活烧没了……”
一边哭泣,那泪就大颗颗的往下落,惹得邢小久也跟着哭,还得伸出手来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宣姨,这不关你的事儿,你自己的手不也被烧残了么?……我妈她最敬重你的为人,不会怪你的!”
这种缅怀亲人的qíng绪特别感染人,弄得连翘鼻尖也酸酸的,不过她却没有落泪。
老实说啊,她觉得自己要是也抱着人嚎啕大哭一声,太过矫qíng了,即便有些难过,她事实上也真没有像她们那么深的感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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