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啊,如果当初你没有走错这一步,就没有祈风一这个人了。"
她终于放下杯子,静静得看着祈雨。
而祈风一不知何时也转身面对她们说话的位置,眼底透着深而难平的震撼。
祈雨对上田木娇的目光,眼神避讳间竟有些局促,但最终还是愤怒更多一些。
她的清白已经被诟病了一生,又怎能容忍旁人以审视的态度对她的母爱评头论足?
"你到底想说什么?"
田木娇又深缓得吸了口气。
"为什么,你不能允许他快乐呢?因为他毁了你的一生吗?"
"他是无辜的,你明明知道。他根本无权选择出生于否,不是吗?"
"有选择权的,是你。无论当初你有多无可奈何,你做了选择,后果自负。"
"祈风一并没有亏欠你什么。"
"在他成长的过程里,你一次次反复qiáng调因为他的出生,你的人生变得有多糟糕。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可仰赖的支柱,也是第一个要保护的人。"
"可是,让你困苦一生的罪魁祸首的帽子,一直被你死死得压在他的头上。"
"你考虑过他的心qíng吗?"
"阿姨,你的儿子已经成年了。你却毫无顾忌得当着两个女人的面,只因为他选定了你并不喜欢的人去爱,就这么对他,你让他qíng何以堪?"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田木娇重新端起水杯,浅浅得喝了几口,又恢复了凝视水面的姿势。
这一次,她的眼里却渐渐凝起水雾,再看不真切。
"阿姨,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相爱么?那些时时刻刻觉得自己的出生是一种错误,恨不得从没到这世上来过的心qíng,伴随着我们整个成长的过程。所以我们惺惺相惜。"
"抱歉,今天说得太多。我无意冒犯,可是,我心疼他。"
"上一次你问我明知你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是不是还要以身犯险,固执得投入纷争不息的未来。现在我有了答案。"
田木娇再次放下杯子,认真得正视祈雨的双眸:"阿姨,比起永无宁日的婆媳问题,我更害怕没有他的日子。再相较而言,我最最害怕的,是他得不到幸福。"
直到最后,祈雨都没有找到机会cha话。
身边的姑娘自始至终没有像上次那样表现出晚辈面对长辈的拘谨,也没有用"您"这个称呼。
她与她平起平坐,波澜不惊,像是讨论着别人家的故事。
只是那字字句句打进祈雨的心底,让她恼羞之余也毫无反驳的余地。
她无力反驳不是因为她不爱自己的儿子,反而是太爱。
她从十八岁起,与他相依为命便成为她唯一的人生主题,如何不爱?而如今却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提醒,她的爱一直是伤害。
可是,那个姑娘,偏偏是田木娇。
砰。
祈雨手中的水杯用力砸在茶几面上,水面上飘着的花瓣被水珠带着蹦出了几片,早已凉透。
"你懂个屁!"祈雨一下子站起身来,"上一次我倒是没看出你的嘴巴这么厉害!你就是靠着这嘴皮子功夫让我家小风对你死心塌地是吧?什么爱不爱,有没有考虑他的感受,你当是演琼瑶剧?"
“你为他换过一次尿布么?你喂他吃过一口饭么?他小时候体弱多病,你照顾过他一夜么?你当过母亲么?你凭什么对我这个做母亲的指手画脚?”
说完这些,她带着一脸怒容,从田木娇的另一边沿着沙发绕过茶几,匆匆出了门去。
田木娇这才发现,房门没有关严。
"你去送送她吧,大晚上的,这里不安全。"田木娇用英语说。
整个过程呆若木jī的珍妮却终于得了特赦令一般,匆忙追了出去。
不速之客终于走了,田木娇看了一眼时间,早已超过了十二点。
这个生日,愿是许不成了。
她疲惫得揉了揉眉心,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路过祈风一身边的时候,一下子被他带进怀里,他浑身的战栗让她心如刀割。
可是,她依旧语气淡然:"就让你抱一会儿,抱完了继续思过。我还没有原谅你。"
祈雨冲出门去,陆源却在门口。
他在祈风一和田木娇面前说错了话,实在过意不去,本想着关了店门来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解释。
却未想听见虚掩的房门内jī飞狗跳。
他本想出面阻拦,里头又瞬间安静下来,还传出了曲声。
气氛诡异得容不得他这口拙的人出面,想了想还是决定在门口候着。
田木娇的那些话,他恰好都听见了。
一直到陪着她坐上出租车,他才握住她的手,幽幽叹了口气道:"其实,那孩子说得没错。"
祈雨的手一紧:"你也帮着她说话?!"
"你别激动……"陆源的脸上的褶皱又叠成一摞,"她当然不明白你带大小风花了多少分心思。我只是觉得,她是真的爱他。小雨啊。"他拍了拍她的手,"那两个孩子之间的感qíng,不比我对你的少。我知道你想把自己和过去摘gān净,可也不能要孩子们来承担这个后果啊。你的心里gān净,就比什么都重要。曾经的错误带来的苦难,是时候该结束了。"
珍妮追出门去的时候,电梯已经下去了,等下一部电梯来了再追,远远在小区门口见到了祈雨身边已有人安慰。
她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无处容身的黯然。
祈风一回来这半年功夫,一切早就天翻地覆。
她凭着一股子疯狂的臆想孤身闯入这片乱局,这里却根本没有她cha足的余地。
记忆里的祈风一对祈雨的孝顺几乎到了唯命是从的地步,回国后却为了田木娇,将她惹到勃然大怒的地步。
而那个田木娇,更是有着多深的心机,在这样凌乱的场面下依然气定神闲。
虽然珍妮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从所有人的神色中不能猜出她这是将了祈雨一君,也表明了自己决不退缩的立场。
原本打那通电话将祈雨找来,是为了寻个靠山。她的确满口答应,信誓旦旦非要帮她夺回祈风一不可。
可如今看来,就算夺回了人,也根本夺不回心。
万念俱灰。
珍妮失魂落魄得往回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越来越近的,响彻云霄的摩托车发动机声,车灯一闪,那声音瞬间转成尖锐的刹车。
嘭。
独闯异乡不过两周,心死了,人也要死了吗?
这是她最后一个念头。
半夜三点,祈风一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
是祈雨打来的电话。
他见到来电显示有些纳闷,以他对她的了解,发了这么一大通脾气又碰了一鼻子灰之后,至少也要有两天时间谁都不想理。
脸颊还是火辣辣得疼,疼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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