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雨,cao场上有些凉,纪卿然怕他出汗又淋雨,真的感冒,抬手去给他擦汗。正逢上课时间,周围的人非常少,程之坐在石凳上,背后是被太阳镶上金边的劲松,连带着给他的头发也镀上一层模糊的金huáng轮廓。
程之根本想不到,纪卿然要求学生会全员到齐只是为了见自己,所以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来了,自以为愤怒地一扬头:“对啊,不舒服,怎么了。”
看来是真生气了。
纪卿然这样断定着,却在他眼里分明看出期待,显然程之等着自己给他一个解释。这个认知让他十分愉快,想笑却怕坐着的人更生气,只能假装被阳光晒得眯起眼睛来。
纪卿然低头看去,只觉得仰着头气呼呼的程之非常可爱。而程之似乎想跟他大眼瞪小眼,但纪卿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弯下腰,嘴唇轻轻在他的额头碰了一下。
时间好像静止了。
程之就那样仰着头停住了,表qíng从懵然到不可置信,再到不知所措。这让纪卿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他把程之从石凳上拉起来:“走吧,回去洗个澡,不想开会也不用真的这么拼。”
程之还没从刚才的事qíng里缓过神来,直觉问了一句:“你亲……?”
“头上有灰。”
嗯,好像是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程之是带着一种复杂的心qíng回寝室的,他想摸额头,但怕被纪卿然看到嘲笑自己,脑内不受控地一遍遍重播刚才的画面。
头上……有灰……
他脱掉运动服洗了个澡,好生换了衣服,头上的温度却怎么也洗不掉。
纪卿然已经背好包准备走了,“头发擦gān,跟我去个地方。”
程之在进入医院时就开始猜测,而在他看到病chuáng上的人后,几乎是马上就知道了纪卿然的苦衷。
病房的门开着,远远看去,坐在病chuáng上的老太太很jīng神,正跟临chuáng的夫妻俩传授坐月子经验,她的头发全白了,程之跟着纪卿然进去时,刚好听到她一句“我大孙子可厉害啦,上学也管着学生呢”。
“奶奶,我来了。”
奶奶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往门边转了一下头就又转了回去,纪卿然已经习惯,把东西放在旁边,看袋子里的液体还剩多少。
奶奶似乎才反应过来,转过头惊讶道:“然然又来了,不是上午才来过吗?”随即看到跟在后面的程之,立刻笑眯眯地问:“这小伙是谁呀?长得真俊。”
程之马上红了脸,刚才怒气值MAX的样子也没了,拘谨地弯腰鞠了一躬:“奶奶你好,我是纪卿然的室友。”
“程之。”纪卿然补充。
“橙汁儿,那个饮料?”
程之:“……”
纪卿然憋笑:“旅程的程,总之的之。不过奶奶,你记不住可以记饮料。”说完这句话马上挨怼。他笑着出去叫护士,奶奶就让程之走过来,拉住他的手。
“程之啊?你是然然同学吗,你俩都是学那个……拍照大夫的?”
程之坐下来,他猜医学影像学=拍照的医生也是纪卿然告诉奶奶的。“奶奶,我们专业是医学影像学,不过毕业之后确实是拍照的医生,只不过我们拍里边,您记不住可以记拍照大夫。”
完了,这才几分钟,他也学会纪卿然那一套了。
“哎呀,这孩子说话这么逗呢,平时也这样吗?”奶奶大笑着拍拍他的手。
程之自我反思,明明他平时还算严肃……奶奶伸过手来摸他的头:“程之啊,这是然然头一次带同学让奶奶看,他这孩子命苦……”
老太太说完这句话,低头抹泪,“我这把老骨头总是拖累他,老觉着然然太累,在学校都不爱说话,同学都不喜欢他,才没人肯来我们家的。”
“奶奶您别多想,纪卿然在学校很厉害的,他是学生会的副会长,比赛经常拿奖,还有很多女同学喜欢他。”奶奶突然晴转小雨让程之有点慌,连忙安慰。
“是吧?”奶奶握紧他的手:“我家然然从小就可厉害了,知书达理,每次都能考第一名,就是上了大学也没有人管他了,也不爱跟我说学校的事,要不是……”
“老太太,给您换药了。”护士跟着纪卿然进来,查看一下奶奶的身体:“您少活动,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咱们身体好了再溜达,好吧?”
“哎哎,这姑娘心眼就是好……”
两人安抚了奶奶,一路坐电梯上了医院顶楼,风很大,但纪卿然的声音还是很清晰。“我高二那年暑假,因为高三学习很紧,爸妈就带我去旅游,后来……再也没回来。”
程之怎么也没想到“真相”的开场白是这样,心qíng一下沉重得喘不过气来,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伸出一只胳膊揽住纪卿然的肩膀。
“因为当时旅游没有报团,所以出事故也只有保险,家里只剩下我和奶奶。”
程之喉头一哽,无需多言,他终于明白那些传言和纪卿然的清高孤傲是为什么了。双亲过早离世让他一人负起了重担,既要赡养奶奶,又要负担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
所以不参加没有奖金的比赛,所以每年的奖学金他都必须收入囊中,所以说担子太重不想找女朋友,所以宁愿逃两节课也不能耽误打工,所以给人一种迫不及待想要毕业的感觉……
所以他这样优秀,不是为了立于巅峰睥睨他人,而是他为了负担起一个残缺的家庭,bī迫自己qiáng大起来。
一时间只有风声。
程之脑子艰难地转着,纪卿然这阵子的早出晚归、急着用钱也全都有了答案。他了解了一切后,剩下的是误会纪卿然的愧疚,还有他不想承认的……心疼。
“那奶奶是怎么进医院的?”
纪卿然摇摇头,眼底浮起一丝愤怒。
父母在旅游中出事后,自己拼了命才把他们送到医院,ICU本来就是个烧钱的地方,即使最后几次抢救花光了积蓄,纪卿然还是没能留住他们。
还好奶奶为了留个念想,一直不肯搬出原来的老房子,纪卿然卖掉楼房,搬进了老平房。虽然不安全也很吵,但好歹算个家。
最崩溃的第一年过去后,纪卿然上了大学,一切都在好转,奶奶也从悲伤中缓过神来,她知道自己是孙子唯一的依靠,每天努力乐呵呵的。周末纪卿然打完工回家,会有热饭热菜等着他。
前几日,几个小混混在平房区里打架,把老太太晾的茄子gān都打翻了,她知道孙子挣点钱不容易,一分也不想làng费,就训了小混混几句。
没想到善人真的磨不过恶人,小混混被训得恼羞成怒,伸手就把老太太推到地上。若不是有好心的邻居碰见,奶奶还差点挨了一顿打。
程之听得头上青筋bào起,总算明白纪卿然为什么带伤回校,又去公安局又去医院的。他一定是先把奶奶送到医院,再去找那几个小混混算账,敌不寡众,才搞得鼻青脸肿进了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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