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辞小声说:“总不能làng费呀。”
小时候,她也是这样说的。这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
徐阳觉得自己这样不好,总是在回忆过去,总是活在回忆里, 才三十上下的大好青年, 整得像是伤chūn悲秋的老头子似的。
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这段时间,她躲着他, 像是躲着吃人的妖怪,他嘴里不说,心里是真的难受。他甚至在想, 要是那天李璐没把事qíng揭穿, 她是不是还像小时候那样没心没肺地黏着自己呢?
就算那样,也比她这样躲着他要qiáng。
他宁愿她没有半点儿心理负担地跟他侃,有事儿就找他帮忙, 左一口“老徐”又一口“哥们儿”地跟他没大没小胡天胡地, 也比他们现在这样不尴不尬要qiáng。
她连“老徐”都不叫了,改叫“徐阳哥”了。可是, 两人间的距离,反而更大了。
徐阳真觉得讽刺, 更是心寒。
两个人,并肩坐在山庙前,坐了很久很久。方辞手里还捧着那碗已经空了的凉面,冷不防打了一个喷嚏。
徐阳回过神,伸手接过那面,帮她去前面扔了,拍拍她肩膀:“回去吧,外面冷,真冻坏了,改明儿你小北哥又要过来揍我了。”
方辞应声起来,乖巧点头。
徐阳在原地站了会儿,没挪动步子,直到方辞不解地抬头看他。
他的黑眼睛里盛满笑意:“小辞,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不大明白。我到底比小北差在哪儿?”
方辞很意外他会这样问。
没等她回答,徐阳自嘲一笑:“别见怪,我就是随便一问。你就当我通达惯了,难得矫qíng一把吧。”
何止是矫qíng啊,徐阳也没想过,自己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早几年的八点档狗血剧都不这么演了。
把自己弄得像狗血剧里的脑残女配一样,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可是,话都出口了,那就像泼出去的水,哪怕是脑子抽风,也是收不回来了。徐阳扼腕,在心里叹息,再英明的人也有脑残的时候啊。
尤其是碰到感qíng问题的时候。
方辞一开始也没想到要怎么回答他,木讷地站在他对面,和他大眼瞪小眼。
这副蠢样,看得徐阳都受不了了,满不在意地挥挥手,嫌弃地推了她一把:“走走走,回去吧,里面还有蛋糕呢,这帮孙子,没准连底盘都不给咱留了。”
方辞迟疑着:“……有蛋糕你还带我来吃凉面?”
背脊被他从后面推着,方辞的脑袋都有些当机,可还是问出了问题的关键。
可徐阳却宁愿她再蠢些。
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她瞎想的时候又开始抖机灵了,这是要气死他啊。吃什么凉面?还不是为了和她说说话的托词吗?她还和他较真了?
真是要气死他啊。
她还不依不饶起来:“为什么啊?”
徐阳眼皮都开始跳了,恼羞成怒:“你还有完没完了?”
被他一喝,方辞就闭嘴了。要放以前,她肯定要跟他急,可现在嘛,就算心里有疑问,她也只是扁了扁嘴,不吭声了。
徐阳其实声音不大,她是自己心里心虚,所以才觉得他对她态度不好。
看到她这样,他心里又不舒服,放柔了声音安慰:“不是冲你,今天应酬了一天了,有点烦,别放心上。”
“没放心上。”
徐阳也不点破她。
回了会场,气氛正嗨。赵熙推开几个围着的小伙伴过来,把话筒往徐阳手里一塞:“来,你来唱一曲儿。”
徐阳苦笑:“你就非要看哥哥出丑是不?”
赵熙朝他挤眉弄眼:“就没听你唱过。怎么,真那么难听?来一曲儿试试啊,没准没那么难听呢。”
后面一帮侧耳倾听的发小齐齐哄笑。
徐阳cao起话筒就要往他脸上砸:“揍xing!”
赵熙一个猫腰闪身就躲到了一人身后,还抓着人家肩膀当挡箭牌,不让人闪开,一面又对徐阳嚷嚷:“有胆儿你唱啊。”
旁边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起哄:“你倒是唱啊。”
徐阳冷笑,把话筒放到了桌上,挽起毛衣袖子,动作很文雅。可这帮发小不领qíng啊,一个个都嘲他:“装吧,装吧,谁不知道您徐大少是个衣冠禽shòu啊。”
徐阳笑得也很文雅:“衣冠禽shòu,那也是有衣冠的,总比衣冠都没有的禽shòuqiáng。人靠衣装马靠鞍,脸面都没的,就爱嘲笑盘儿靓条儿顺的。”
此言一出,群qíng激涌,一个个都要跟他拼命。
方辞拿起一罐汽水喝了两口,悄悄坐到了角落里。
乖乖,还来真的啊。大家从小一起长大的,何必呢?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后来,徐阳被bī着当着大家伙唱了一曲。
一堆人都噤声了。
居然,出乎意料地好听。声线有些低沉,但并不沙哑,还挺有韵律感的,有点旧上海老唱片的范儿。
于是,没人吭声了,各gān各的去了。
徐阳坐回方辞身边,把一包饼gān递给她:“吃。”
方辞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他的开场白十有八九都是给她吃的,她看起来真的那么像个“吃货”?
见她不开心,徐阳笑了笑:“不喜欢吃饼gān啊?”
他拆开自己吃了,一口一口,很快吃了两三块,不小心呛了一下。方辞忙递给他水,徐阳接过来,灌了一口才缓过来,然后就坐那儿不说话了,像是在想什么。
方辞也不敢打断他。
周遭热热闹闹,不亦乐乎,他们俩坐的这个角落却很安静。
格外安静。
“真复合了?”半晌,徐阳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过来,钻进她耳朵里,像是有什么小虫子忽然突破了她的鼓膜,在她耳廓中仓皇地震动。
方辞乍闻,微微瑟缩了一下。
缓了会儿后,她闷闷点头,别的话也不敢乱说。
徐阳开了一瓶啤酒,猛地一仰头,灌下去半瓶。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来,浸湿了他的衣襟。他gān脆把眼镜摘了,一把扔到桌上,仰头继续喝。
方辞吓坏了。
还是赵熙过来拦的他,架着他的双臂往后面拖,低声劝:“你搞什么啊,老徐?这么多人呢,要丢人也回家丢去啊。”
“滚开!”他不拦还好,他一拦,徐阳也来劲了,扭了他的手就给了他一个过肩摔。
“靠,你还来真的啊!”赵熙疼得五官都扭曲了,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气得chuī胡子瞪眼,“哥哥好心,你还当驴肝肺了。成,你闹吧,要丢人也是丢你的人,老子不认识你!”
虽然这么说,可还是不放心他,叫了几个发小在周围看着他。要是他闹得太过分,就是硬拉也要把他拉走。
可是,徐阳不理智也就这一两分钟,过后就平静下来了,一个人拿了瓶啤酒,坐到外面的台阶上自斟自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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