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海cháo想起很多年前开始喝咖啡时,自己也是偏爱黑咖的,纯粹的苦,却甘香酽冽,回味无穷。觉得特带劲特过瘾。那时候,她有陈正。
忘了什么时候再忍受不了那份苦,是去深圳以后吧。一个人在那座陌生的城市里找工作、找住所,换工作,搬家,一个人吃饭、坐车,回家,很长一段时间,完全没有了喝咖啡的心qíng。直到一年后被龙腾广告录用,工作顺利而稳定,中午吃过饭后和同事一起在公司楼下喝咖啡,她不加思索点了美式黑咖,一口下去却差点吐了出来。
那时候她才意识到,这玩意儿原来这么苦。
从此以后,不再喝黑咖啡。她开始尝试各种各样的口味,意式浓缩,卡布奇诺,拿铁……什么香糙的,榛果的,焦糖的,海盐的,什么星冰乐,圣诞乐,五花八门层出不穷,每出一种新品,必然要试一试,却再也没有当年喝黑咖啡的感觉。
记忆中再美好的滋味,也终于成了记忆。重新去尝,只剩苦。
“不苦吗?”她也曾这样问过夏珊。
“要尝尝吗?有回甘,很浓郁很纯粹。”秦朗笑着反问,端着杯子伸向她一些。
夏珊也是这样回答。
她摇头,“有尝过其他口味吗?”
“我从来只喝黑咖啡。”秦朗答道,她的表qíng有点奇怪,却说不上来是什么。
他平时几乎不吃甜食,咖啡里加糖都受不了。野外作业或执行任务时,甜食特别是巧克力是效果最快的补给,有时候是救命的东西,他从不会想口感和滋味如何。可是生活中,他再接受不了甜的食物。
纪海cháo无意识的点点头,原来她以为夏珊是因为生活太顺爱qíng太甜才需要苦黑咖来调剂一下,看来并非如此。她爱喝黑咖啡也不过是因为他吧。
“你要喜欢喝咖啡,回头我让战友从云南老家弄点过来,云南的咖啡豆真心不错,中国市场上60%的咖啡都产自云南。”秦朗觉得自己终于找着了个话题,跟她聊聊咖啡也行啊,总好过相对无言。
“不用,深圳买得到。”纪海cháo淡淡道。
深圳,又是深圳,秦朗暗暗嘀咕,可你曾说过,新疆是你的jīng神故乡,是你前世生活的地方。
秦朗转移话题,“假期有打算吗,想不想去周边转转,我可以休一两天,吐鲁番还没去过吧,葡萄沟……”
“秦朗,”纪海cháo打断他,没有抬头,只盯着手中咖啡杯,“我做完这边的项目就回深圳,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不会再来,所以……我只想安心工作……”
秦朗目光转向窗外,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在这城市里生活的人们何止千千万,可是,除了她,没有另一个是她。
“海cháo,”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好像一阵悠远长风跨越万里穿过茫茫沙漠和荒原,终于一声止息。
“难道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吗?当初,我们之间难道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真心?”
纪海cháoqiáng迫自己看向他,嘴角勉qiáng弯起,应该还自然吧,她想,却仿佛听见心被击打的声音,“如果我说,你英俊潇洒,帅气十足,身体很吸引我,算不算真心?”
“……就是这样?”秦朗笑出声来,毫不掩饰地自嘲,“我还以为,至少有那么一刻,我们都曾真心相待,纪海cháo……”
“即便有,也已经过去了。”她抢过话头,像是证明自己,又像是要抵抗他眼底浮起的那抹痛楚和忧伤,“我们都该回归自己正常的生活,秦朗,我得走了。”
她有些仓促地放下咖啡杯,站起身。
他抬头望向她,下巴尖了,似乎比上次见她又瘦了些,嘴唇紧抿,瞬间显得血色不足,眼睫低垂却又在快速扇动,眼睛还是那么美丽清澈,好像随时会滴下泪来,很少跟他对视,不得已对上了也总是匆促地飘开。她是因为我而内心不定吗,她在意吗?
秦朗叹口气,对着她,他始终信心不足,永远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纪海cháo几乎伪装不下去,几乎要相信他。他要我的真心,好像他多么在意,好像这对他有多重要。
她脑中浮现出那天在他驻地门口的一幕,她告诉自己,即便有过真心,也不过是乍见之欢。纪海cháo,别再错一次。
也许是起得太急,此时才发现竟然头痛yù裂,她有些懊恼,应该早点吃药的,太久没生过病,连感冒都来势汹汹。
秦朗看她一眼,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顿时觉得无比后悔,暗骂自己他妈的你能不这么急吗。
“我送你回去,顺便买点药。”
“别管我了,我还得回公司拿笔记本,没关系。”纪海cháo勉qiáng打起jīng神。
秦朗皱眉,你这样子我能不管吗。她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总是让他猜,而他总也猜不透。可她那倔qiáng的xing子他也领教过,吃软不吃硬,“那现在就去,我跟他们说。”
出了咖啡屋他立即联系特警队把大致意思说了,几分钟后他收到回复说没问题,但务必得他亲自带人上去,安全第一。
很快拿到笔记本下来,纪海cháo感觉已经有点快撑不住。头疼、恶心乏力,还有点发冷,各种难受,手上多拎一样东西都觉得不够力气,所以当秦朗说送她回去时,她并没有拒绝,人在生病时心理也特别脆弱,孤身一人在外,平时无所谓,可难受时身边有个人在总是好的。
走回公寓小区不过几分钟,经过药房时秦朗自作主张帮她买了一大堆,感冒发烧的、消炎的、抗病毒的,片剂、冲剂、含片,纪海cháo看着那只大袋子还是顶不住说笑了一句,你是打算让我吃上一辈子吗。说完才发觉似乎有些不妥,却虚弱得连那点尴尬都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秦朗倒是浑然不觉的样子,说,不知道哪种效果好,都买上有备无患。
进电梯后他直接按了28,虽然头疼着脑子不大转得动,纪海cháo仍然敏感地疑惑了几秒,他是怎么知道她住几层的。一思考头疼得更厉害,加上电梯运行本就有些失重,一时简直有些站立不住,她撑不住便往墙边靠。
秦朗看得心疼,qíng不自禁匀出一只手揽了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低头轻声道,“坚持一下,就到了。”
纪海cháo几乎整个人依在他怀里,无需自己使力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甚至都没那么难受了。那一刻闻着他身上从不曾忘记的熟悉味道,她脑子里模模糊糊冒出一句,秦朗,别走,别离开我。
出了电梯,纪海cháo挣扎着从包里掏钥匙,竟然半天掏不着,秦朗说,“我来吧。”可是一只手拿着电脑腾不出来,只能松开她去接她的包,纪海cháo却像离不了他似的,仍然靠在他肩上,小鸟依人般,秦朗转头看看她,心中涌起无限柔qíng,恨不得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才好。
纪海cháo进门后直接倒在了沙发上,窝在角落里就再也不想起身也不愿睁眼。昏昏yù睡中只听见窣窣碎碎翻找东西的声音,而后感觉到那个人进了厨房,不一会儿脚步声走近,一双温暖大手托住了自己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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