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更甚,几乎要令人无法直视了,月亮星辰已经黯然失色在从这寸河流直冲云霄的璀璨之中。黑袍们明显已经乱作一团,如同堆积在角落里一chuī即散的灰土,此时已经只顾着抱头鼠窜各自逃命。混乱之中,闪耀的光源缓慢升起,那两个人正在其中。
“我,生来与你们为敌。但如今再也不贪图这永恒生命,且让一切,都随我终止。”
她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表qíng娴静而安详,身上的金色光华逐渐凝成两股,其一温柔裹紧她怀中已经紧闭双眼的晓非,将他身上溃烂的伤口悉数抹净,还原成先前完好无缺的样子;其二分裂成无数细线,jīng准扑向每一只仓皇逃跑的黑袍,将她们的身体逐一贯穿,就仿佛是在天际绽放了一场金色流星雨。
随后,天地之间再次归于寂静。她带着晓非降落在岸边的时候,我终于踉踉跄跄从藏身之处跑向他们,眼睁睁看着她身上所有光华被消耗殆尽,不复出现了。
“你到底……是谁?”勉qiáng睁开一只眼的晓非也逐渐恢复了jīng神,光芒散尽的她却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一瞬间,二人先前的位置互换,晓非抱住差点坠地的她,缓缓坐下,让对方能够躺在自己怀中。
“她总……喜欢叫我,阿金……我们……是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很久的人了啊……”那双清澈似水的眼睛里凝聚着小小的笑意,声音却越发微弱下来:“向着月亮的方向一直走,我在树林尽头那里……打开了最后的一扇门。”
“那、阿金……你现在……”晓非的声音有些发颤。
“现在……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能够在流水中的星空,或者是你的怀里死去……然后回归,妄无虚空之中。”
金色光芒又一次闪耀了起来,只是这次,是连同整个身体轮廓一起。像是一碰即碎的肥皂泡那样,不可挽回地在风中飘零而去。
她的眼睛里仍旧凝聚着小小的笑意。
晓非怀中最后只剩下无数光点,扯断了原本优雅的形状,随风一并飞走了。刹那间,夜空中突然多出数不尽的璀璨星辰,只一眼,足够将人美得摄魂夺魄。
我咬住嘴唇,俯身下去,只看见他一脸木然,唯独留着空dàngdàng的双手。
“走吧。”我站起身来,试图拽晓非一把。他似乎是神qíng恍惚了,抓住,站起,缓步前进,一连串的机械动作完全不像是受他控制。
出了这么多事,阿白呢?在指路的月亮之下,一直前行的我内心依旧有着隐隐的担忧。
不知多久,终于有一间突兀的矮矮平房出现在了树林边缘,门开着。
前脚刚踏进,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了耳朵:“诶——我还奇怪为什么出口自己开了呢,原来是你们要到啦。”
“阿白,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啊,一切只要jiāo给我的双胞胎姐姐来做就好啦~对了,阿金又去哪里了呀?”
我看见一路上表qíng凝固的晓非脸色一沉,也终于开了口:“她死了。”
“咦?这么快吗?不过也很正常啦,她的确命数已到,我们就节哀顺变吧——”话音刚落,阿白已经一脸惊愕地看着扬起手来的晓非。我吓了一跳,手肘顺势捅了一下她:“喂,这话有点过分……”
“这是事实啊!而且哦,她死了就意味着这片树林不会有危险啦,你们想在这里待多久都可以了哦?实在想她,看看我的脸也行啊!”她立马狡辩道,不仅如此,就连嘴角的笑意都更盛了。
“给我滚开。”
扬起的手掌最终还是收了回去。晓非狠狠地盯住阿白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她不是你所能比的。因为你的样子让人恶心,这辈子,我都不会想再看到。”
他环视了一周,看着面前那扇与身后来时正好相对于另一侧的门,没有犹豫,抬腿便走。
“你还打算跟这种人待在一块么?算了,走不走随你的便。”他推开门的时候停了一步,侧过脸对还站在阿白身边发愣的我抛下这么一句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阿白……我说你,”望着愈来愈远的背影,我不禁又晃了身边人的肩膀一下,“怎么在把我救出去之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小黑走得真决绝啊,真好。”
我闻言转过头去,惊愕地看着她的笑意愈发温柔。沉寂之后一阵嘀嗒嘀嗒声越发清脆起来,我仿佛想起了什么,于是径直往一旁看去。
一座占满整堵墙壁,与落地窗相对而立的巨大时钟,月光从窗外散进来,轻轻落在阿白身上,在钟面投下一抹细长柔弱的影子。黝黑指针从罗马数字上空不断掠过,与此同时,玻璃罩上映出了阿白的身影。
隐隐约约散着金色光华,一身羽衣,玉手luǒ足,环绕丁玲。
“根本就没有什么双胞胎姐妹……吧。”我看着此时已经转过身去,与落地窗背对而立注视着自己镜像的阿白,她嘴角的笑至今没有淡下去过。
“如果要有的话该多好,我也不至于一个人孤独地活到现在了呀,可惜阿金只不过是从这副身躯中分离出的神格而已,”她把手覆上时钟,淡淡地开口道,“这本来就不是普通的树林,而是一座巨大的结界空间,用于封存世上多余的时光,所以,这里的一切也自然都是多余的。”
“我担任着类似于护林人的职责,几乎所有来自外界的多余时间都会以qiáng大力量的形式封存在我的体内,日积月累,我在不知不觉间永葆青chūn,并且成为整片树林里最qiáng大的存在。但是,吸收在此地的时间并不是纯粹的东西,它之所以会多余,完全是因为外面世界有着各种私yù,比如qiáng行夺走一个气数未尽的生命时,原本不该空白的剩余的时间,就会归于这里。等到那些被玷污的时间越积越多,就会滋生出这里的yīn暗面——那群渴望与我一同长生不老的黑袍众。她们像人一样生活,学着女巫的样子制药、实验,由于无法突破结界,只好对外散布这里埋藏着巨大财宝的谣言,同时利用shòu人夺取每一个误入此地的生命,并且持续不断地打算诱捕我。”阿白平静地叙述着,我也丝毫说不出能够打断她的话语。
借着月色,她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小把闪着寒光、有一部分仍沾着血迹的刀片,笑吟吟地摊在展开的手掌上:“我身体的任何部分,对于黑袍众来说,都是一种类似长生不老药的存在,是她们怎么都要分上一羮的‘唐僧ròu’。所以把这个用作她们用于捕猎的shòu人的诱饵,再合适不过了。也因为哪怕一滴血都算得上至宝,那条能侵蚀皮肤的毒/药之河,最终成为了专门为我准备的坟场。尽管我清楚分食我的血ròu对谁都没有好处,可是贪念yù望凝成的东西,怎么会信你看似自保的一句话呢?多少年月以来,我就这样在这片大地之上活着,远远避开自己体内那股力量的黑暗面们,且因为贪恋这份力量和永存的青chūn,从未动过一丝与她们一并湮灭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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