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垢_牧葵【完结+番外】(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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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构着手边的矮柜,借力站起身子。优儿走进屋来,替他把拐杖捡起。罗森留下话便头也不回、步履蹒跚地往外走。

  在不恰当的时间给出不恰当的要求,话语背后却是股透亮明朗的力量,在吼叫,押上他的一辈子的绝决。

  罗森啊罗森,到底谁比谁傻?

  优儿看了大白一眼,跟了上去。掩上房门时她忽地「哎」地喊住人,转过头,罗森只看她笑意盈盈,笑容异常明媚。

  「杀手先生,你想不想,偷偷地逃出去?」

  罗森倏地放大了瞳孔,他面前的少女垫了垫脚尖,俏皮地眨着眼。哪里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齐优儿?分明那眼中栖着另一个恶魔!

  「我想和你们jiāo换一个条件。」

  2。

  梁谕飞去青城以前,梁老爷还是个年过六十、但相当健朗的一个人,能走、能跑、大概还能拿□□和年轻一辈的小伙子们对gān一场。可不论如何,现在他只是株会呼吸的植物罢了。像团安静的ròu块般,五官大致的模样还在,但每一吋皮肤正随着地心引力而下坠,在所有人都不知不觉时。

  刘丙睡着了,他在病chuáng边的塑料椅上抱着手臂打盹。作为管家兼秘书,他用比梁老还年迈的身躯,像战士一般守着这间病房。在梁谕之前,许多人来过,抱着差不多的目的,软硬兼施地要他jiāo出或者根本不存在的遗嘱。刘丙挡下了,他不曾混迹道上,但他忠心梗梗地为主人面对所有凶神恶煞、并bī退他们。

  而今他总算听见了「哒哒哒」的高跟鞋声,睁眼的那一刻,刘丙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年。

  「刘伯伯!」

  梁谕像久别未见地扑进他怀里,他们并没有分开那么久,刘丙看着少爷匆匆地把行李塞进箱子、叫来弟兄,不过是不到半个月前的事。但有什么东西变了,短短几天从汉平到青城,他们好像各自经历过几轮生离死别。

  「哎呀,回来了呀……」

  刘丙想摸他的头,但那个巨大的髻很快地bī他放弃。他把视线飘向留在病chuáng围帘外的愚鸠,后者和他对上眼,便轻声地给出了「答案」:

  「属下把继承人送回来了。」

  老管家明白,点点头,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他并没有仔细确认过信,彷佛以局外人的身分、更早便猜出结局。他把遗嘱jiāo给走上前的愚鸠,打开来,寥寥几行字、几个名字,是半个梁家门日后对梁谕效忠的依凭。

  愚鸠看过一眼,就将信纸折回原本四分之一的大小。那个将继承一切的年轻少爷此刻最需要看见的不是这个,因为他正从刘丙身上退开来,扭过头看着病chuáng上那团装着喂食管、与呼吸器的「人形物体」。

  「刘伯伯,我……我爸爸呢?」

  老管家没说话,悲伤地盯着他。梁谕不可置信地捂着嘴,看看病chuáng、又看看刘丙,他对病chuáng那头「噗嗤」一下地笑了出来,但随后,眼眶边迸出两粒泪珠子。

  「奇怪,不是说爸爸跌了跤、住进来了吗?他在哪?医生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他无视chuáng上的那个东西,摇晃着刘丙的肩膀。没摇几下,终于自己也再没办法说下去,用手背狠狠地把眼泪抹下来,带着残妆,咬牙哽住了几声呜噎。

  他恨死了那个管东管西的老头子,连自己去青城找罗森都百般阻挠。现在他恨他不说一声就撒手丢下他,自行变成这团要死不死的样子。他还恨、还恨──怎么最后连老师这件事,梁老都选择了纵容他?

  梁谕咬着满口牙,被刘丙用手一下一下摸过背脊安抚。他们都心知肚明,等会走出这个房间后,他就不能再掉一滴泪。因此他趁仅剩的一点时间无声恸哭,哭到刘丙都乱了手脚,无奈地招手让愚鸠过来。

  他把哭成一团的少爷jiāo到他手中。同时从塑料椅上站起身,深深地呼出口气。他抬头看愚鸠──很早以前他便得用这个角度看他曾也照顾过的孩子。愚鸠没半滴泪,脸上什么表qíng都未显现。只是有点倦,是因为知道接着会有更多令他疲惫的事。

  刘丙沉默片刻,回味了一回这几十年的光景,他最终叹了第二口气,语重心长:

  「梁家门,以后就看你们了。我老了,而且从来也不管你们这些风风雨雨。我要留在这里服侍老爷,但我担心……你们也要自己顾好自己。我不是说,要怎么拼了命把这么大一个梁家门控制在手心,而是你们──记得按时吃饭,一定要准时睡觉。」

  愚鸠似乎被触动了什么,愣然地没说话。

  「至于三合院……反正都是你们的东西,随便处置吧。你们人好好的就好。」

  「是!」

  他得用扬高的声调掩饰那股从心头涌上来的苦涩。刘丙放心地点了点头,看梁谕还缩在愚鸠怀里哭着。会好的──不得不好。有些事qíng你要花许多时间消化它,但你不能任它打乱你的生命,尤其在这风口làng尖上。

  所以,准备好了就走出去吧。刘丙的眼神这么说着,望向病房那扇简单的门。

  此去成了永别。

  在他们离开的当晚,老管家拔掉了一代黑道大佬的呼吸器,并扣下他人生中唯一的一次扳机,在塑料椅上结束自己的生命。

  剩下的,是年轻人们的事qíng了。

  第10章 章之十 梁家门

  章之十 梁家门

  1。

  梁老的葬礼自然办得盛大,非常盛大。各路的朋友们把整个灵堂挤得水泄不通──真的为悼念来的又有几个?明的、暗的,为了摸清楚这江湖上一大派系未来的掌门。一场葬礼攸关十年风雨,他们来看清楚。那个主丧的少爷娇滴滴地向每个献花献果的人行礼,脸上神色淡漠,面对朝他投来的耳语乍然又钻出个妖艳的笑。

  摸不透。

  梁老亲笔的遗嘱被拿了出来,告别式结束后纷纷有人上前攀谈,被梁谕用笑脸一个个给了软钉子碰。最意外的是四尾家的刘经理来了,一身笔挺的西装,神色自若地走到梁谕身旁。微微欠身,藏在墨镜后的眼睛却无时无刻不打着jīng细的算盘。

  「前几天在外地误伤了梁少爷,四尾家感到相当过意不去。今天本来大佬要亲自过来,奈何有事实在抽不开身,让我来作代表,和您表达我们的哀痛与歉意。」

  「那还真是多谢呢。」

  胸前的伤、刘经理私下与某个死人的协议。在这种时候梁谕彷佛都忘得gāngān净净,向刘经理伸出的手没有半点虚假。握住时的那句「辛苦你专程跑来」也真挚得无懈可击。很奇怪,他说学会就学会了,人qíng场面上的应对进退,像脱了层皮,让他转眼间就蜕变成不一样的人。

  愚鸠看不出来他掩藏在细长睫毛后的真正眼神,因为他从头到尾都以尴尬的身分守在灵堂外,身边挽着一个看上去不怎么习惯这种场面的少女。

  她捂着鼻子,不能适应这群男人制造出的烟臭味。

  「……头,好晕。」

  「要不我先送您回去吧。郑小姐。」

  少女无jīng打采地笑笑,说了声「没关系」,摇头拒绝了他。半个身子柔弱无骨地靠在愚鸠身上,一同睨着不远处荒诞的戏码。刘经理试探地和梁谕要人──不用说,还是冲着罗森。但梁谕不知怎么给他敷衍了过去,两三句话打发他后,转过身,突然穿过几个保镖、去拉住了一个站在花环旁抽烟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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