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衣冠_金陵十四钗/金十四钗【CP完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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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苏是跟着傅云宪见过不少人的。其中不乏名流俊士,高官巨贾。俗话说“中国的企业家一半在监狱里,一半在去往监狱的路上”,当官的更是如此,保不齐哪天就进去了,还得靠傅云宪保他半生自由,或者捞他一条命。所以他们有的管傅云宪叫“傅大律师”,有的直接管他叫“傅爷”,基本都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许苏也跟着沾光。世人对他客气,他便睥睨世人,像仗着凛凛虎威的小狐狸,张牙舞爪。

  难看死了。

  似能感觉到身边人投来的目光,傅云宪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手机,通话间隙也转过脸看了看许苏。他把指间夹着的烟递在许苏唇前。

  傅云宪的手真美,皮肤光腻得似会发光,骨节修长有力。许苏就凑上去,咬住微湿的烟嘴,深深吸了一口。

  停留良久,如接一个吻。

  傅云宪很满意,又以夹烟的那只手揉了揉许苏的头发——

  以前他也会这么揉他。

  十来年前,许苏跟着傅云宪去北京约见最高法院的死刑复核法官。为了省钱,两人头碰着头挤在杂货店里吃泡面,傅云宪骗他喝白酒,非说古有甘罗十二岁为秦国丞相,他许苏十二岁至少可以喝点酒了。许苏接过傅云宪递来的“小pào仗”,对着瓶口抿一下,辣得直咳,傅云宪便大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一口齐整漂亮的白牙,那笑容好像也会发光。

  许苏那时候管傅云宪叫“大哥”,现在叫“叔叔”,称谓变了,连带着当时那点只可意会的心境,好像也变了。

  电话那头的丁芪继续说:“我认识个老板,一财大气粗的土财主,最近想gān点桑拿洗浴的生意,也没想正经gān,就想刀口舔血捞点快钱,让我出出主意。傅爷什么意思?”

  听这意思就是要涉huáng,傅云宪问他:“各地政策不一样,他哪儿的人?”

  丁芪说:“广东那边的。”

  “卖yín嫖娼现在查得紧了,但‘打飞机’可以,广东、重庆那边的法院这类案子都是无罪判决,你让他自己看着办。”电话暂时还没挂断,傅云宪的手指又转而滑入许苏的衣领,捏了捏他的脖子。这手势连暧昧都算不上,就跟抚弄一只宠物狗似的。

  傅云宪喜欢抚摸许苏。头发微huáng而细软,皮肤幼滑如新,一身清冽好闻的香气,这是少年人的味道,少年人的质感。

  “富贵险中求,没这胆子就回家种地。”丁芪许是又问了什么,傅云宪更不耐烦了,“搞分包,人员、场地、管理都分开,再跟当地公安打好关系,出不了事qíng。”

  几句话后,傅云宪收了线,低头看着许苏:“想什么?”

  “没什么。”许苏一歪脖子,把脑袋从傅云宪的手掌下撇出来,逃脱这种令他迷恋的、粗糙而温暖的质感。他转脸望向窗外。

  想什么?他偶尔会矫qíng地想,到底是人在变,还是世界在变,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禅非禅,道非道,玄妙得很。

  许苏伏在窗口,在南方热辣的阳光里阖上眼睛,没来由地倦得要命、蔫得厉害,他说:“就是想起很久以前一个朋友,可能再见不着了。”

  傅云宪那辆大奔太宽敞,驶进通往许家老宅的那条窄巷,常常一路磕碰过去,傅大律师倒是不心疼他的豪车,可许苏总难免心疼。S市里最穷的一票人都住在这里,那些小商小贩的三轮、板车,虽大多破破烂烂,但都是他们吃饭的家伙。

  大奔驶入巷子,住这片地界的小摊贩们纷纷出门,互相吆喝着收了摊。

  他们知道傅大律师来了。他们感到蓬荜生辉。

  第八章 有偿(一)

  为了招待傅云宪,这顿饭苏安娜是花了大心思的,本就不大的家里摆了一个圆台面,上头六个冷盘八个热炒,素的鲜艳漂亮,荤的浓油赤酱,加之摆盘jīng致,看着就很有食yù。

  菜不全是出自苏安娜之手,为她搭把手的还有两位jiāo好的旧街坊。一个叫王亚琴,一个叫刘梅,王亚琴是开美容院的,兜里有点钱,穿着打扮都挺洋气,徐娘半老倒也风韵犹存。刘梅是职业婚介,每见许苏必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以三寸之舌qiáng拉硬配。许苏以貌取人,管前者叫王姨,管后者叫刘婶,她们都是苏安娜的麻友。

  因为最终没跟上那香港老板过好日子,苏安娜对许苏爱得深,也恨得切,就做饭难吃这一点上,成年之后的许苏无数次怀疑,苏安娜可能是成心的。做菜要搁盐,蒸馒头要放面碱,苏安娜无论做菜还是蒸馒头都爱往死里加料,所以家里的菜永远难以入口,而馒头常年带着苦味。

  许苏就不乐意在家里吃饭。偶尔能去隔壁白家蹭一顿饭,就跟过年一般开心。这种过年似的心qíng随岁月增长持续升温、发酵,以至于分手多年许苏仍会不时回忆起白婧,不是不舍灿若chūn花的姑娘,而是惦念一口“妈妈的味道”。

  总之,记忆慢慢就混了,不知是馒头苦,还是日子苦。

  后来在部队里第一次吃馒头的时候,别的兵蛋子都嫌嘴里淡出鸟来,只有许苏捧着馒头直乐。

  原来馒头那么甜。

  饭桌上,王姨刘婶拿那些家长里短、jī毛蒜皮当重大法律问题咨询,傅云宪倒也给足许苏面子,客客气气,有问必答。

  “我们婚介所前些天来了一个空姐,长得比范冰冰还好看咧,”刘梅三句话不离老本行,不知傅云宪不好女色却喜男风,一直想拿下他这么一位大客,“傅大律师要是有兴趣,我马上就能安排你们见面。”

  傅云宪不怎么动筷子,单手提起塑料大桶装的地huáng枸杞酒,稳稳当当给自己倒满了整一杯,客气道:“不麻烦,我不好这类型。”

  刘梅锲而不舍:“那傅大律师喜欢什么样的小姑娘啊?”

  傅云宪看了许苏一眼,一口饮尽杯中酒:“秀气点、孩子气点的。”

  许苏没接傅云宪的眼神,接也接不住,低着头,认认真真扒着碗中饭菜。

  饭后,苏安娜派许苏将杯盏碗筷收拾进水槽里,将油腻腻的圆台面清扫一空,摆上了麻将牌。

  原先家里是有麻将台的,苏安娜被儿子bī着戒赌之后就扔了。牌桌上是三个老女人加一个傅云宪,但许苏也没得闲,他紧挨着坐在傅云宪的身边,负责倒酒递烟,摸进打出。

  走哪儿都是大爷,傅云宪坐姿很是恣意,一手夹着烟,一手搭在许苏后背上,摸着少年人般美妙又单薄的脊背曲线,当着人亲妈与三姑六婆的面,丝毫不嫌这份亲昵劲儿不妥帖。

  许苏摸进一个北风,以眼神与母亲jiāo换了一个信号,扭脸看傅云宪:“打这张?”

  傅云宪也不看牌面,拿起杯子喝了口酒道:“听你的。”

  许苏装模作样地犹豫半晌,才把手中的北风扔上牌桌——一pào双响,苏安娜与王亚琴都胡了,粗算了算,输了六七千。

  许苏又扭头去看傅云宪,耷拉着他那亮晶晶的桃花眼,特别无辜地说:“我不太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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