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这种细节便无需在意,两人约定了时间,便挂了电话。
回到房间,盘腿坐在chuáng上的薄复彰懒洋洋说了一句:“沛奕然又找你么。”
俞益茹吓了一跳,震惊地看着薄复彰。
薄复彰便说:“这回我绝对没有监听电话,只是听到了你说的几句话而已。”
俞益茹分明记得,自己已经压低了声音,不过想到薄复彰变态的听力,又觉得这是qíng有可原,因此只回忆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确认没有bào露什么后,才勉qiáng维持平静道:“对啊,明天去找沛医生吃顿饭。”
薄复彰立刻说:“你不准去。”
俞益茹看了眼薄复彰的表qíng,对方抿着嘴,脸上并没有什么笑容。
俞益茹顿时又心痒手痒起来了,或许是不作死就不会死,但是她就是又想做些什么撩拨一下薄复彰。
于是她倾身爬到了chuáng上,膝盖跪在chuáng垫上,维持弯腰抬头的姿势抬手戳了戳薄复彰的肩膀,带着略有些暧昧的语调说:“你吃醋么?”
松垮的睡袍因为这动作从肩头微微滑落,俞益茹没有管它,不断地靠近薄复彰,在简直好像要钻进她的怀里的时候,转了个身坐在了一边。
应该不是错觉,她确实在靠近地时候感受到了薄复彰加重的呼吸和灼热的目光。
来自心上人的感应令她得意非凡,又在心里敬佩自己居然在那种qíng况下还能把持住自己,刚想说些什么,肩膀被揽了一下,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右倒了过去。
她还是倒在了薄复彰的怀里。
这怀抱是柔软而温暖的,薄复彰的手臂按在她的脊背上,像是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石块一般。
她听见呼吸声和心跳声,不知道是来自于她还是自己。
她一边紧张,一边却开始安心,就好像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港湾,由内而外地开始柔软平静。
薄复彰身上带着与她相同的沐浴露的香气,但不知是否因为和自己身上本来的味道融合,因此显出些微妙的不同,在不同中又有着相似,就好像不断贴近的她们,也像是这香味般不断融合。
她感觉到薄复彰的另一只手在剥开她的头发,然后轻轻的摩挲后颈,令她起了一身的jī皮疙瘩。
薄复彰的声音低沉沙哑:“你不要去。”
她说:“我希望你一直在我的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理智断线的前一秒,俞益茹只来得及想一句:这真是可耻的美人计!
美人计的后果是,第二天来到说好的餐馆的时候,俞益茹的后面还跟了个薄复彰。
俞益茹觉得沛奕然一定是有什么要瞒着薄复彰的话要对她说,因此深深地觉得不好意思,到点了见沛奕然还没有到,也不好意思催,一直等了半个钟头,才渐渐觉得不妙了。
她打电话过去,沛奕然语调茫然:“我看见手机定位的箭头就在这,可是我没有找到你说的那家店。”
俞益茹:“这家店是你推荐的,你不是来过么!”
俞益茹很快想起对方是连去食堂都会迷路的超级路痴,便问了沛奕然眼中的标志形建筑,然后叫薄复彰看包,自己去接沛奕然。
她很快找到了沛奕然。
对方坐在旁边巷子里的一家装修复古的甜品店内,看上去一点都不像迷路了,倒像是在等人。
俞益茹走过去后,见她眼前的桌面上还放了一杯芒果思慕雪,立着一只手机似乎在看视频,忍不住吐槽道:“你等的很惬意啊。”
沛奕然点了点头:“是啊,我在等你。”
俞益茹愣了一下。
她看着沛奕然移动了下手机,于是这一回她看见上面原来并不是视频之类的,而是一个监控画面。
画面的中心,是坐在火锅店里的薄复彰。
沛奕然说:“我想现在阿彰确实不在附近了,我要长话短说地把事qíng告诉你了。”
俞益茹下意识在对面坐了下来。
这小店大约是因为地处偏僻,并没有什么客人,此时老板坐在门口,店内只有她和沛奕然四目相对,还有头顶上的一串风铃,因为被从窗口灌进来的风chuī着,叮铃铃响个不停。
这件事说的很快,大约是沛奕然之前没有下定决心,现在终于下定了决心。
于是俞益茹听着这个故事,从目瞪口呆到满脸麻木,听到最后,已经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沛奕然一改往常的天然不可靠,一脸正经地说:“想死的人,真的得知自己快死了,反而不会立刻去死,我那时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居然真的遇上了你。”
☆、第65章
正如关鸠所说,薄复彰被骗了。
按照道理来讲,薄复彰不是那么容易受到欺骗的人。
因为薄复彰看上去很好说话,实际上真正相信的永远只有自己,她怀疑一切,这在过去比现在更加明显。
但是就是又因为她是这样的人,有时候反而更容易落入将自身禁锢的陷阱。
就好比说——
“她会深信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活,正是因为最初发现这件事的是她自己。”
俞益茹一边撩着火锅里的ròu片,一边想着沛奕然说出的那些话。
“当初她确实因为体质原因身体机能下降,来找我帮忙,我为她注she药剂和进行治疗时,也确实坚信她已经步入生命的结局,最开始,这并不是谎言。”
“但是在两个月以前,qíng况有了改变,原本我以为会快速衰老的器官仿佛换掉了细胞一般,我经过一个月的观察确定,她先前的衰落,更像是一次周期xing的身体更新。”
“很不可思议吧,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哪怕我已经见过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人……”
“但是或许,世界那么大,谁知道还有多少未知的秘密呢。”
俞益茹本身并不是什么科学研究者,但是就算是这样,她也知道这种事绝对属于不科学的范畴。
她咬着筷子那余光瞟着薄复彰,不自觉漏出看珍惜生物一般的目光。
薄复彰正在涮牛ròu,大约是觉察到看俞益茹的目光,便把牛ròu夹出来放在了俞益茹的碗里,又问:“要不要再加一盘?”
薄复彰如此贴心,拿异样目光看着她的自己反而好像有点过分,俞益茹便说了句“不用了”,然后想了想,夹了一筷子娃娃菜给薄复彰,说:“这个很好吃,我特别喜欢。”
于是薄复彰又有来有往的夹了个ròu丸,这一回直接递到了俞益茹的嘴边,亲手喂进了她的嘴里。
坐在对面的,向来对qíngqíng爱爱不感兴趣且仿佛超脱于世俗之外的沛奕然,头一回,体会到了一种莫名的,不知何解的苦闷。
这令她在下午为病人看病时脾气更不好了,因为这天下午的病人也是一对恩爱的qíng侣。
被俞益茹在私底下称为傻bīqíng侣的林晓和郑广凡面对着沛医生的冷若冰霜大气都不敢出。
“检测都做了么。”
“做了。”
“晚上几点睡。”
“十、十二点?”
“这能不确定?”
“有时候是十一点……”
“掉发迹象缓解了么。”
……
问了一连串问题之后,沛医生合上病例,说:“可以了,按原方案继续。”
林晓咽了口口水,壮着胆子问:“医生,现在的qíng况有好些了么?”
沛奕然望着林晓没说话,渐渐的,目光掠过她好像望向了别处。
林晓心中苦笑,暗想:果然又是这样,沛医生还真是一点都不给沟通的。
但她很快发现,这一回眼神的离开好像不是发呆,她后知后觉地向后望去,在门口看见的一个虽然没见过多少次但足以让人印象深刻的身影。
是薄复彰。
薄复彰涂了个复古红唇膏,卷发松散地拢在了一侧肩膀上,是个光看气势就令人难以移开目光的绝代佳人。
但是林晓觉得对方和上次看见的有所不同,上次看见时,对方妩媚撩人的模样令她第一时间便觉得自己失去了男友的爱都qíng有可原,但是这一次看见,林晓却觉得,自己要是男人,一定会对这样的女人望而生畏。
或许是眼神的差别,对方现在没有之前的慵懒迷媚,反而充满了一种ròu眼就能看出来的攻击力。
就好像……
就好像……额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是确实好像是《动物世界》里求偶期的猛shòu。
因为没有想到会看见薄复彰,林晓发了会呆,便听见沛医生说:“看完病的可以出去了。”
林晓便原本还想问一下兔子的近况,听见沛奕然这么说,连忙拉着郑广凡和薄复彰打了个招呼,急匆匆跑出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沛医生手下看病的时间越长,压力就有点越大。
等林晓和郑广凡出去又关上了门,沛奕然终于开口说话:“今天不是你检查的日子。”
“那你今天为什么找如意吃饭。”薄复彰眯着眼睛问。
“我和她一见如故。”沛奕然脱口而出。
薄复彰从门边走近,走到沛奕然身前,居高临下地垂眼看着沛奕然:“你一定是想说什么吧?”
沛奕然反问:“你觉得我想说什么?”
“你有什么瞒着我。”
“你觉得我瞒了什么?”
薄复彰双手环胸,思索了片刻:“我剩余寿命没有预料的那么长?”
沛奕然推了推眼镜:“这种事我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你。”
“你说了以前的事?”
“这可不那么容易说清楚。”
“你在骗我?”
“……”
眼看着继续这样猜下去薄复彰就要猜出来了,沛奕然话锋一转,道:“阿彰,我倒觉得,你应该想想自己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
薄复彰挑眉:“我现在怎么了?”
“你需要照照镜子么?”
“好啊,你有镜子么?”
“……没有。”
“……”
两人沉默片刻,薄复彰拿出手机来看了一下。
她看着手机屏幕里微微蹙着眉头的自己,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
然而沛奕然的下一句话令她怔忡在原地:“你以前会因为我的这样一句话就开始观察自己么?你的潜意识也告诉你你变了,你又何必不承认?”
薄复彰神qíng微僵,半晌,道:“你在转移话题,你觉得我会发现不了……”
“你爱上俞益茹了。”
这句话像是炸弹一般,平地一声响起,令薄复彰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直直地看着沛奕然的眼睛,就好像是想确定对方只是在胡说八道。
然而一切的震惊不敢置信在那平静坚定的眼神中渐渐平静下来,薄复彰缓缓勾起嘴角,嗤笑出声:“别人可能不知道,难道你不知道么,我怎么可能爱上别人。”
沛奕然又推了推眼镜,然后端起一边的茶水喝了一口,才悠然道:“从来没有人说过,反社会人格就一定不会爱上别人。”
“爱qíng是充满奥秘的,绝不只是多巴胺而已。”
薄复彰退后了几步,渐渐地,她的面孔上开始展现出一种无与伦比的光彩,但是下一秒,光彩渐渐黯淡,变成了茫然失措。
她终于爱上了某个人。
但是,她快要死了。
沛奕然的声音像是来自虚空,带着宛如神灵一般的悲悯:“那么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
*
时间已经到了四点,见薄复彰还没回来,俞益茹有些焦虑地在房间来回踱步。
当然时间并不算晚,但是因为对方向来行踪成迷,俞益茹反而更担心对方到底是去做了什么。
她甚至连电话都不敢打,脑补着万一薄复彰是在暗地里追踪某人,电话一响,自己岂不是成了猪队友。
但是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俞益茹越来越焦躁起来,于是忍不住发了个短信。
俞益茹:回来了么。
短信发出后,又很久没有回应,俞益茹看着手机上属于薄复彰的备注名,蠢蠢yù动地想要打出去。
就在她几乎要按下去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俞益茹连忙跑到了门口,正要开门的时候,便想到门开的那么快,简直就好像自己是多么的迫不及待一般,因此收敛了脸上的喜悦,先从猫眼向外看了一眼。
确实是薄复彰,手上还提着一只jī和一只鸭,还有一堆的蔬菜。
俞益茹心中腹诽:今天是什么日子,莫非是什么纪念日么?
俞益茹在心里想了一圈,也没有想到什么特别的,就先把门打开了。
她故作矜持道:“你终于回来了,我想着你要是不回来,我要不要先去去买菜的。”
她说完这句话后,侧了脸向薄复彰投去一个娇嗔的眼神,结果见对方望着自己,目光沉沉,面无表qíng。
这表qíng可不怎么美好,俞益茹心里咯噔一声。
怎么回事?难道沛奕然bào露了?可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她也是下午才知道好不好。
于是她一边收拾薄复彰带来的菜一边偷瞄着薄复彰,见对方确实与往常不同,终于忍不住道:“伯父,你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么?”
薄复彰没有说话,只继续用利落的刀法处理着jī鸭鱼ròu。
这反应实在令俞益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于是心事重重地处理好了食材,然后看着薄复彰花了两个小时做了一大桌菜。
——这太反常了,薄复彰绝不是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的人。
俞益茹拿好了筷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薄复彰,越看越觉得奇怪。
不会是易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