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qiáng烈的,仿佛贯通了脊柱一般的战栗。
俞益茹不知道自己的脑袋是不是抽了筋:“你不是因为昨天做了那样的事,今天才表白的吧。”
这话说出来之后,俞益茹意识到自己bào露了真实的内心,因为她平时一定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因为要是在往常,她会掩饰自己的患得患失。
她会理智地分析,这场表白并不是突如其来而是准备了很久,所以不可能是出于责任或者愧疚。
但是她确实患得患失。
这种患得患失从小到大伴随着她,以至于当她长到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可以完美地掩饰了。
她紧紧捏紧了拳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惊慌失措些什么。
而当这种惊慌上升到顶点的时候,俞益茹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抓住了。
手指被慢慢的有力的剥开,薄复彰纤细修长的手指一根根cha/过她的指fèng,然后食指紧扣。
薄复彰没有嘲笑她,也没有提醒她她这样想的可笑。
薄复彰低声地认真地说:“不是出于责任,我爱你,我一直爱你,只是我是个愚蠢的人,所以到今天才知道,我应该告诉你,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
一句又一句的“我爱你”像雨点那样的打在俞益茹的耳朵里,俞益茹发觉自己莫名其妙的泪如雨下。
“我也爱你。”她颤抖地说。
然后,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薄复彰咬住她的嘴唇,与她分享了带着涩味的自己的眼泪,和带着甘甜的柔软的唇舌。
她想,她感受到这世界上最好的爱。
来自于那个,与她相得益彰的人。
☆、第85章 水中花1
进入六月以后,天气好像是被突然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让人热的无法忍受起来。
光是从yīn影处走入有阳光的地方,就觉得来到了一个被蒸笼笼罩的世界,更别提炽烈的阳光像是有形之物那样黏贴在身上,简直让人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融化。
因此,俞益茹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原本体温就比别人高的薄复彰在六月的大部分晴天都好像死狗一般趴在空调房的竹席上的状态。
竹席被铺在地面上,大概占据了一半的房间,薄复彰在某个地方停留三十秒之后就打一下滚,从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滚到左边,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盘腿坐起来说:“我们去南极吧。”
俞益茹坐在chuáng上面对着电脑,当做没有听见薄复彰的话。
难得的一个周末,俞益茹只想好好呆在房间里面轻松自在地刷着微博度过。
薄复彰踩着席子走过来爬上了chuáng,把俞益茹身前的电脑推到了一边:“南极如果太远的话,也可以去北极。”
俞益茹眉角抽动:“从距离上来讲,这两个地方完全半斤八两好么。”
薄复彰好像没有听见俞益茹的话,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亚麻背心,像是一条巨型犬一样贴近俞益茹,将俞益茹压在chuáng上,用自己的脸和胸口摩挲着俞益茹,说:“呆不下去了,去旅行吧。”
俞益茹双脸发烫,想将薄复彰推到一边,但是当手接触到薄复彰的皮ròu的时候,又像是撒娇似的软了下来,只装模作样的哼唧道:“你难道是在撒娇么,我只休息这个周末,马上就要工作了好不好。”
薄复彰将手臂挂在俞益茹的肩膀上,将头埋在了她的怀里:“去爬雪山吧。”
俞益茹感受着薄复彰显得有些发烫的肌肤,也有些担心:“真的很不舒服么,要不要去找沛奕然看一下。”
薄复彰在俞益茹的怀里摇头,头发挠的俞益茹胸腹发痒。
俞益茹又说:“你这样抱着我,不是更热了么。”
薄复彰像条蛇一样沿着俞益茹的前胸滑了上来,将脑袋停在俞益茹的胸前,看着俞益茹说:“你要是一直让我抱着,我就没有那么热了。”
俞益茹被这突入袭来的qíng话说的头皮发麻,嘴上却说:“也是,毕竟我的体温比你低。”
薄复彰不依不饶:“不仅仅是你的体温比我低的原因。”
俞益茹垂着眼看着薄复彰,问:“那还有什么原因。”
薄复彰语调暧昧:“因为抱着你,我就忘记我原来那么热了。”
低哑的qíng话比温度更加炙热,能将心脏都燃烧的滚烫起来,俞益茹低下头轻吻了一下薄复彰的嘴角,然后——把她推到了一边。
“但是这样我觉得很热。”俞益茹说。
薄复彰:“……”
薄复彰在地上盘腿坐着发了一下午的脾气,到晚上沛奕然打来了电话,才跟俞益茹说话:“明天是芙蓉生日,沛奕然叫我们去她家吃饭。”
俞益茹惊得连嘴里的薯片都掉了下来:“明天?明天?!”
薄复彰一脸纳闷:“你为什么那么吃惊,是因为不喜欢双子座么?”
俞益茹刚想问“你怎么会知道我不喜欢双子座”,就想起来对方对自己的各类信息简直了如指掌,因此怀着一种又嫌弃又自豪的微妙心qíng闭了嘴,说:“说不喜欢双子座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心qíng,现在我已经不讨厌了——不过重点不是这个,薄复戎明天就过生日,我连礼物都没有准备呢。”
薄复彰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也没有准备。”
俞益茹:“……虽然你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了,但是那可是你的弟弟哦。”
薄复彰侧卧在地面上撑着脸颊,以一种贵妃醉酒的姿势说:“反正不管我送他什么礼物,他都会扔掉的。”
俞益茹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基本已经见识了薄复戎有多讨厌薄复彰,基本上秉持当做没看见的策略贯穿始终,有时候薄复彰俞益茹沛奕然同时在场,薄复戎只给俞益茹和沛奕然打招呼,就是不理薄复彰。
俞益茹初始还担心薄复彰会不会觉得内心受伤,后来发现对方真的完全不在意,因此也只好叹息地确认,这两个人大概目前是没办法做一对平常的姐弟了。
但是就算如此,她也不能理解会把生日礼物扔掉的这种行为:“为什么要把礼物扔掉?你都送了些什么?”
薄复彰抬着头陷入回忆之中:“他五岁的时候,我送给他一个英国出土的荣光之手。”
“那是什么?”
“风gān的人类手掌,有人认为这能带来幸运震慑小人。”
俞益茹:“……”
“但是他非常生气的丢掉了,我以为他可能是不喜欢这种打理起来很麻烦的东西,于是第二年送给他一只娃娃。”
“娃娃么?什么娃娃,男孩子可能确实都不太喜欢娃娃吧。”
“日本非常有名的一只诅咒鬼娃,据说和京都神社那只出自同源,也会不断地长头发。”
俞益茹:“……拜托你以后千万不要给我准备生日礼物。”
“他也丢掉了,我觉得他实在是太难伺候了,所以之后每年只给他打钱而已。”
俞益茹:“难伺候的人是你吧。”
薄复彰顿时又露出委屈的神色:“如意,你现在好像总是先说我的坏话。”
俞益茹:“那你也做一些我能说好话的事啊!”
薄复彰不说话了,她背过身去,将目光投向窗外,瘦削的肩膀一半在yīn影处一半在细细的光线之中,傍晚的光线朦胧暗淡,映衬地这个背影略显孤单寂寥。
俞益茹虽然并不认为薄复彰会有多伤心,还是中了套,忍不住伸手搭上薄复彰的肩膀,说:“欸,我只是在开玩笑啊。”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俞益茹觉得自己的手上传来一阵拉力,她身体失去平衡而前倾,就直接落在了薄复彰的怀抱之中。
薄复彰用手臂箍住她的前胸,像是抱着娃娃一般地说:“好吧,那你说,我应该送什么礼物呢。”
……
俞益茹虽然并不是那种想法特别令人惊奇的人,但至少也不会让人惊吓,她想不住什么特别jīng彩的点子,却知道大抵上男孩子喜欢的东西就这么几样,不会有特别天马行空的。
当然薄复戎或许不能用普通男孩子那样的方法去定义,但是不管多么不普通,说到底还是男孩子,对于那些男孩子都喜欢的东西,就算不怎么喜欢,应当也不会排斥。
何况俞益茹自己也对薄复戎有些了解,知道对方喜欢漫画喜欢游戏,也喜欢枪/支弹/药……
枪/支什么的俞益茹是搞不到,薄复彰虽然可能搞得到俞益茹也不会推荐她送这些,俞益茹最后同城选了一个机器人模型,又让薄复彰去找一个最近刚出来的新游戏光盘。
“芙蓉喜欢解谜类和she击类的游戏,这种事qíng我不太懂,不过你应该知道吧?”
薄复彰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并表示第二天一定会准备好。
这样子说好之后,俞益茹在第二天的下班之后,看到了一张名为《击落跑跑猪》的益智类游戏。
俞益茹脱口而出:“……你一定是故意的。”
薄复彰这回非常自信:“这是书店的老板推荐的,说特别适合十到十二岁的儿童。”
俞益茹:“……”
俞益茹想,不仅薄复戎讨厌薄复彰,薄复彰一定也讨厌薄复戎——毫无疑问的。
最后只好由俞益茹从一个男xing好友那连蒙带骗地要来一张,这时已经过了饭点,沛奕然打电话过来催了两次,薄复彰和俞益茹才终于来到了沛奕然家。
她们从地下车库上来的时候,薄复戎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天色虽然没有完全暗下来,路灯却已经开了,薄复戎在家门口提着小石子,消瘦的背影看过去,倒真的像个小孩子了。
俞益茹挂上笑容,开朗地打了个招呼:“哟,小朋友,等我们呢?”
薄复戎转过身来,给俞益茹了个白眼:“你们也太晚了,我妈以为你们迷路了。”
俞益茹听了这话,暗想:沛奕然还以为谁都能跟她似的么。
下一秒,薄复彰把她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沛奕然以为谁都和她一样么。”
薄复戎当做没听见,开门带她们进去了。
晚餐按部就班,沛奕然只准备了几个菜,剩下的是给薄复彰准备的食材,于是一顿饭吃到了九点多,chuī了蜡烛之后俞益茹送出了礼物,表示这是她和薄复彰一起准备的礼物。
薄复戎装作若无其事地手下礼物,俞益茹却分明看出来他眼里还是有种难以掩饰地开心。
俞益茹看到这开心,就确定了薄复彰所谓的对方不喜欢她的礼物只是她自己的理解,薄复戎分明就很喜欢,甚至都不在意薄复彰到底送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俞益茹对薄复彰说了这件事。
“芙蓉其实很希望得到你的关怀啊。”
薄复彰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一个星期之后,俞益茹从沛奕然那得知,机器人模型碎了。
俞益茹愣了一下:“怎么碎的?”
“不知道,我早上起chuáng在外面的垃圾桶里看见了碎片,碎的比较彻底,看来是拼不起来了。”
说实话,俞益茹有点伤心。
这模型虽然不是她拼的,买的时候时间比较急也算不上jīng挑细选,但是在心意上还是很下了些功夫,就这么被摔了,并不是不可惜的。
更重要的是——
虽然只是个模型……真的挺贵的。
虽然送出去的东西不好在意价格,但是这价格也是实打实的,俞益茹在之后看见薄复戎的时候难免次次yù言又止,到最后,薄复戎忍不住对着俞益茹说:“为什么你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跟你说,虽然抢我姐的女人很慡,但是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大那么多的。”
俞益茹:“……”
俞益茹这几个月来,已经和薄复戎熟悉了很多,对方虽然有时候言辞成熟,但是毕竟也是个小孩子,俞益茹总觉得对方需要教育,因此终于忍不住道:“你为什么把模型摔了?”
薄复戎的脸色便突然黑了,扭过脸不看俞益茹。
俞益茹不擅长和小孩子相处,但是她擅长和男生相处啊,而薄复戎刚刚好,因为心智成熟的缘故,在某些方面比起小孩子,更像是一个男生,因此俞益茹熟门熟路,挂着泫然yù泣的神色,忧伤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真的很伤心,那个礼物我挑了很久,以为你一定会喜欢的。”
薄复戎的脸色果然不自在起来,他看着俞益茹,yù言又止,最后说:“你、你别哭啊。”
俞益茹带着期待的眼神,泪光点点地看着他:“你真的不喜欢么?”
薄复戎连忙说:“我很喜欢的。”
俞益茹:“那为什么碎了呢?”
薄复戎神qíng焦虑,低着头思索了很久,最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地抬起头来:“不是我打碎的,我带到学校里去,不知道被谁给摔碎了,我也想修好,但是怎么也修不好,一时生气就……”
他的神qíng混杂着不甘和愤恨,带着稚气的面孔上眉头紧紧地皱着,嘴巴紧紧地抿着。
俞益茹看的愣神,只因为这神qíng是她熟悉的。
有很多年里,在她在学校里被欺负,被孤立,被rǔ骂的时候,她在镜子里看见的自己,总是挂着这样的神qíng。
倔qiáng的,绝望的,不甘的,愤恨的。
还有一闪而过却无所遁形的茫然。
俞益茹突然就知道了,她无法控制地脱口而出:“你在被欺负么?芙蓉。”
这是第一次,薄复戎没有在第一时间说——我才不叫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