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困了。
手机第二次响起,她还是懒得去接。
一直到有人用手磕车窗。
咚、咚、咚。
不qíng不愿睁开眼睛,脸转向车窗。
望向车窗的那一眼让林馥蓁的泪水一下子从眼眶处跌落。
连嘉澍这个混蛋,怎么敢——
怎么敢!
不,不应该是怎么敢,而是怎么能?!
怎么能穿着方绿乔织给他的毛衣来敲她车窗呢?
质问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敲打车窗的人正在朝她做出手势。
那是什么意思?还有,嘉澍脸上表qíng为什么会显得那般平淡平静,那坐在驾驶座位上的人是小画眉啊,是小画眉也是林馥蓁,还是他的未婚妻。
手刚去触车门门把。
就听到车外的人用很是不耐烦的声音说:“女士,如果不打算接电话的话请关掉手机,你手机铃声吵到我。”
一呆,手从车门把滑落。
缓缓回头,林馥蓁在车内镜里看到自己的模样。
木然伸手,找到手机。
瞬间,车厢安静了下来。
把手机放回原来的地方。
缓缓地。
脸第二次转向车厢。
隔着深色车窗玻璃,看着车窗外的那个人,那张脸。
在心里叫了一声:嘉澍。
一秒、两秒、三秒。
仓然启动车子,车子快速往前年,夜幕已经降临,周遭光线不足以让她看清楚眼前景物。
“砰——”一声,车头撞在那棵树上。
眼镜从脸上掉落,和眼镜一起跌落的还有数滴晶莹的液体。
现在,林馥蓁所不能否认的是,导致于车撞到树上的不是周遭光线,而且模糊成一团的眼前。
泪水发疯般从眼眶涌出。
骗子,嘉澍是骗子,嘉澍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说什么五十年后在路上,即使她弯腰驼背,即使她一张脸布满褶皱,他也一定一眼就能把她认出。
她都还没变老,他就已经认不出她来了。
甚至于,距离他说这些话也只不过是过去几个月而已。
几个月时间而已!
嘉澍是个骗子,连嘉澍是一个骗子。
她只是戴了假头套,换了眼镜。
他就已经认不出她来了。
那些曾经在深夜里头,让她听得泪流不止的话原来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透过车后镜,林馥蓁去看站在灯下的身影。
那抹身影对那把车开到树gān上的“陌生女人”无丝毫关心,很安静站立着,手指fèng处那点猩红忽明忽暗。
握紧拳头,所有力量集聚到手掌心,展开手掌。
展开的手掌狠狠往着自己的脸甩去。
“啪——”的一声。
眼前恢复一片清明。
嘉澍不仅拿话骗她,还拿假的承诺骗她。
“好,以后,我不抽烟。”言犹在耳。
林馥蓁再次启动车子。
车从两边排列整齐的车道缓缓行驶,往着出口方向。
再次,林馥蓁忍不住去看车后镜。
于灯光下的那人身影还保持之前的姿势。
还要原谅吗?还能原谅吗?
这是林馥蓁在短短一个小时时间反复想起问题,第一次问时,声音小小的,第二次问时,声音大上一些些。
现在,那个声音已然变成奔腾的怒海:
还要原谅吗?还能原谅吗?
目光木然往前。
车子缓缓驶离,落在后车镜的人消失不见。
伴随着那辆车消失在两边树木林立的路尽头,周遭回归安静。
目光无意识落在那棵树上,那棵树因为受到一定程度的撞击,掉落下了一大片树皮,如果不是车里的手机铃声响起,连嘉澍还以为那是一辆空车,一直到车厢的手机铃声响起,映在深色车窗里的是女人的侧脸轮廓。
手机铃声持续响个不停,有点吵。
他心qíng烦躁。
伸手,手指关节敲打在车窗玻璃上。
咚咚咚。
车里的女人侧过脸来。
连嘉澍目光落在被车刮伤的树皮处。
在这帘夜幕下,那停在角落处的车;那在车里睡觉的女人;以及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显得有点奇异。
后来,连嘉澍每年都会梦到这个场景,当车里的女人侧过脸来时,他打开车门,把她拥进怀里,什么话也不敢说,就怕说了,到最后,连梦里也找不到她了。
梦里,打开车门,就那样把她紧紧拥在怀里。
小画眉,这下,你少了一个丢下我的借口了。
有脚步声由远而近。
连嘉澍目光从树gān处收回,那根烟差不多也燃烧殆尽。
掐灭烟,把烟蒂丢进垃圾桶里。
小画眉,我没抽烟,小法兰西只是有点想念尼古丁的滋味。
点燃那支烟,任凭那支烟在空气里,空气里有了淡淡的尼古丁位,任凭思想沉浸在尼古丁味的幻像中。
小画眉,小法兰西在那个孩子身上看到自己成长的轨迹,只是,那个孩子没有小法兰西那般的幸运,身边有一个小画眉。
由远至近的脚步声来到背后。
小心翼翼叫了声连嘉澍。
连嘉澍触了触脸,回过头去。
对上一张笑盈盈的脸,那张脸的主人目光在触到他时,笑容系数从脸上收尽,低低说了句“对……对不起,我……我老是忘了……”
笑了笑,淡淡说出:“我们走吧。”
她点头。
是特属于方绿乔式的大力点头,并附上一句:“下次我会记住叫你的法文名字,一定!”
没有下一次了,方绿乔。
只是,连嘉澍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林馥蓁搭乘最后一班航班回的伦敦。
本来,她想直接从柏林回巴黎,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她买的是飞伦敦的机票。
抵达希斯罗机场,一看不对,于是她和其中一名空乘人员说你们搞错了,你们飞错航线了,我们现在应该在戴高乐机场。
空乘人员让她看自己的机票。
一看,林馥蓁才发现错的是自己。
“亲爱的,你一定是累坏了。”那名空乘人员语气怜悯,“你现在脸色看起来糟糕极了,要不要我帮你叫医生。”
空乘人员落在她脸上的目光让林馥蓁内心慌张,摇头,用双手遮挡住自己的脸,她很害怕从那位口中说她看起来像幽灵。
空乘人员又提出建议,让她找一个地方休息。
的确,她需要找一个地方好好休息。
出希斯罗机场时已是午夜时分。
叫了一辆车,然后她又犯起糊涂来,她怎么让计程车司机把她带到连嘉澍的公寓来了,她应该找一家酒店。
付完钱,脚自行把她带到连嘉澍的公寓门口。
开门的声音很轻很轻,关门声也很轻很轻。
没去开灯,离开时林馥蓁没关窗户,不仅窗户没关电视也没关,把电视声音调低到最小,借助电视的微光,脚步很轻很轻,飘向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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