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得起来吗?”
覃桦的脸上浮现出了羞愧得难以自持的表情,她故作镇定地说:“我今天在你后面画了这么久的地图,你没听到动静?”
陆冯生嗤笑了声,显然是不信,说:“怪不得不刷题呢。”又皱眉,“他又打你了?”
覃桦紧张地嘴唇抿成一条长长的线,她说:“拜托你,陆冯生,别在学校里提起这个。”
陆冯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一颔首,道:“歇着去吧,我帮你扫。”
覃桦看着眼前天天逃值日的男生,认认真真地拿着扫帚帮她扫着地,背后的舞台上,有三三两两成群的学生商量着横幅挂没挂挂正,演讲台子放在离幕布多远的位置合适。忽然觉得很是怪异。
她不太明白,陆冯生的内心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想法。哪怕对于覃桦来说,观察一个人并且揣摩他的想法是平时的乐趣,可她也不得不承认,研究陆冯生的内心是件很费神的事。
两人是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对门的邻居,这是无疑的,但也仅仅如此罢了,陆、覃两家其实一点也不熟,连普通的邻里之情都没有。覃桦家里的规矩严得可怕,她一直都缺乏与男生交流的经验,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与男生交流才合适。而陆冯生呢,自从文理分科两人同班后,也一直和普通的男同学无差,张口闭口“胖子”这样叫着她,没有半分的尊重。
陆冯生对她的态度转好是在覃桦换了座位,成为他的后桌开始的,虽然还戒不了“胖子”的称呼,但陆冯生对她,温柔了许多,也客气了许多。偶尔周末时,还会邀请覃桦坐他家的车子一起回去。
可是覃桦不明白,这样的转变是如何出现的。
她听到过陆冯生和别的男生讨论自己,用很不客气的语言。覃桦其实表示理解,因为陆冯生对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那些喜欢开玩笑的男同学就挖苦陆冯生将来要娶一个胖媳妇。被人与长得这样臃肿的人配对,的确是件让人有些不爽的事,陆冯生回得狠一点,也没什么。
可是,到了最后,陆冯生甚至说出了这样的话:“像母猪一样的人,谁对她好,谁就是要当公猪,好不好?”
覃桦听完这句话,就转身从教室门外走开了,她不想让彼此难堪,虽然好像,难堪的只会是她。
陆冯生说着那样的话,却做着截然不同的事,覃桦只好把他理解为,做人做得太久了,也累了,想换个生物品种,求点新鲜感。
陆冯生扫完了地,身上已经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扯着T恤的衣领扇了扇,回头一看覃桦正望着自己发呆,条件反射的,嘴角扯开一个弧度,一歪嘴,说:“不要太感动啊,我就是这样好心肠的人。”
覃桦收回了视线,说:“我没有给你发好人卡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这人怕是有人格分裂。”
陆冯生一愣,半晌:“卧槽,好心帮你扫地,还要被骂?”
覃桦撇开了头。
学校说给一天的休息时间,那就只会少不会多。三十一号早上,结束了晨读后,保安终于高抬贵手,把学校的大门打开了。因为只有一天的假期,学生们都是背了一只书包就飞也似地冲出了教室。很快,整栋教学楼都空了,覃桦这才慢吞吞地把书包从桌肚里取出来,她没有打算把课本带回家,只是挑了一本地图册和一沓草稿纸塞进书包里,过了会儿,才从桌肚里取出一本课外闲书。
封面底是水彩的蓝色,一棵青灰色的树立在积雪的路旁,路的远方若有似无的晚霞。书名是《我很抱歉》,作者署名傅延遇,覃桦很喜欢的一个青年作家,只是未料到,她们还是校友。更加想不到的是,他平日里这样低调的人,会答应回母校做一次演讲。
演讲的题目她已经看到了,很庸俗也很符合高三生的两个字“理想”,可这样的主题更加适合用慷慨激昂的语言,平素文风静默淡然的傅延遇,她以为,与这个主题是绝然不搭的。
覃桦背着不重的书包,坐了公交车回家,一路晃过十九个站点,她才下了车。再步行五分钟,就到了小区。
如果覃桦的同学看到这个小区会目瞪口呆的,他们应该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总穿着校服的覃桦,家境居然还不错,住在一个中高档的小区里,出入的都是在CBD工作的精英或者半精英人士。
当然,覃桦每次走在小区里,总有迷了路的恍然感,她的气质的确与这个小区不是很符合。
覃桦乘电梯上了七楼,对着干净地能倒影出人像的厢壁,她最后看了一下自己,终于满意地走出了电梯间。
不出意料的,覃父没有去上班,而是腰间扎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在厨房里忙碌。覃桦站在玄关处换鞋时,抽了抽鼻子,不大困难地可以嗅出,炖锅里炖着烂烂的猪蹄,油锅里炒着的是油焖大虾。
她的家,窗明几净,淡蓝色的窗帘,因为风从窗户中渡了进来,被吹得卷起又落下。养在窗台上的小盆栽,绿绿葱葱,娇俏可人。
“我回来了。”覃桦说。
覃父立刻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脸带笑容:“回来了?我们中午早点开饭,妈妈在屋子里看韩剧,你可以先和她聊聊天。”
覃桦轻轻答应下来。
覃父属于那种在CBD经常能看到的精英,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指甲也修得干干净净,鼻梁上挂着一副无边框的眼镜,哪怕现在是个家庭煮夫的打扮,也丝毫遮掩不了他温润儒雅的气质。
覃桦把书包放在客厅里的布艺沙发上,听话得走到覃父与覃母的门前。值得注意的是,家里所有的房门前都会挂着一个很卡通的牌子,用小孩子很喜欢的彩色花体字,标明每间房的用途。
覃桦盯着“爱窝”这两个字好半晌,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里头有个声音回答:“进来。”
覃桦长出了一口气,连她也不知道究竟在害怕什么,她推开了门。房内的装修如每一个正常的家庭般,用精致的摆设,考究的配色,营造出了一种浓郁的温馨的氛围。可是,坐在电脑桌前,捧着平板看得起劲的女人,显然是这个地方的异类。
已经日上三竿了,她却还穿着一件白色的丝质睡袍,袍子很长,几乎要把她的脚遮了起来。她留着长而卷的头发,每一根都打理得很精致,拖在脑后,带着几分慵懒。可等看到她的正脸,才发现苍白消瘦的脸庞,如鬼魅般,过了好久,眼睛才会动一动却依然没有丝毫的神采。她看到覃桦,嘴边还挂着僵直了的笑,好一会儿,才慢慢放下嘴角,举起手臂,向覃桦招了招,说:“过来。”
宽大的睡袍袖子滑落到臂间,露出了与覃桦胳膊上同样的伤痕。但显然,她伤得比覃桦更严重,范围也更广,她衣服领口露在外面的肌肤也是大片大片的青紫色,狰狞得像是某人的脸。
“妈。”覃桦小声地说,“你还疼吗?”
覃母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爸爸很照顾我,怕我疼,连脸都帮我洗了。”像是怕覃桦不信,又急忙补充,“真的,只是伤痕有点难退,没什么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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