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终半跪下来,紧紧的抱着苏千秋。
怀中的少女颤抖的如同秋天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半晌,楚涵只觉几颗滚烫的泪珠淌落在他肩头,他心中的懊丧又更上了一层楼。
在初夏方至的夜晚,这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静谧,时间变得粘稠停滞,在心头掀起的軒然大波渐渐回落,最后只剩下两颗跳动不休的心,紧紧靠在一起。
少年身体传递过来的热量一点点平复了她那颗惊惧的心,给了她一隅安歇之地,终于叫她从那场叫人绝望的恐惧里挣脱出来。
苏千秋抹了一把眼泪,含糊着说了一句“没事了”。
她脸色苍白如雪,整个人像一块一碰就碎的冰种薄玉。那如履薄冰的三个字,仿佛只是为了给眼前那个慌乱的少年一点安慰。
苏千秋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因为惧怕依然微微颤抖。楚涵静静的看着她,眸色深沉的宛若最漆黑的夜色,这无边的黑暗里是叫天地为之色变的滔天巨浪。
他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还好……
她虽然拒绝让他送自己回校,可是楚涵依然放心不下。他只能远远的跟着,用目光护送她离去。
然后就看见了几乎让自己肝胆俱裂的一幕。
可是他还是来得太迟。她的手肘满是擦伤的痕迹,正隐隐的渗出血来;还有那男人的长长甲痕,在她滢白如玉的身子上留下的一道又一道鲜红凌厉的印子。
“去派出所还是医院?”楚涵开口,语调的尾音是带着无穷后怕的强作镇定。
苏千秋顿了顿,犹豫半晌,最后吐出三个字。
“派出所。”
可是即便她鼓起勇气去报案,可是法律给她的答复却像一个玩笑。
派出所小民警说,这种强奸未遂的情况即使能找到嫌疑人,采取行政拘留手段最长不超过15天。
最长也只是15天而已。
这个原本安详如水的夜晚,忽然被拉扯的无比漫长。
从派出所做笔录再到医院鉴伤消毒敷药,折腾到连星星匿起来安眠,他们满身疲惫,错觉连影子都有了重量。
第一七一章 守株待兔
得了消息的司南火急火燎的跑到医院,急诊室的护士正把半瓶的双氧水倒在苏千秋的伤口上,而后又用一大棉团的碘酒粗暴的擦拭着鲜血淋漓的地方,痛得苏千秋眼泪汪汪。
楚涵正双手抱胸靠在外面的走廊上,待见到气喘吁吁的司南,才稍微放下了些许戒备。
他伸出下巴朝急诊室里点了点,抛下一句“好好看着她”,抬腿便要走。
擦肩而过时,他听见司南嘴里冒出低低低一句“谢谢”。
那一瞬间,楚涵身子里涌出一股冲动,一股想将对面这个好看的男生按在墙上揍一顿打冲动,一股……想将世界踩在脚下的冲动……
他紧紧握住了拳,指甲深深掐进皮肤,他对痛感却无知无觉。
肉体上微不足道的痛楚早就被心中出离的愤怒覆灭得一干二净。
可是最后楚涵什么也没做。
司南没错,苏千秋没错,除了那个男人,这世界上谁也没错。
第二天,楚涵找了他爸那些无所不能的战友,通过关系问公安局要到了外面大街上的天眼录像视频。
从学校出门到他们的排练室,一路上有几十个摄像头,每个摄像头又分别记录了长达几十个小时的视频。他几天彻夜不眠,一帧帧的梳理着,最后剪成了一部十来分钟的视频。
他发现从苏千秋一出学校,那个戴着口罩压低了鸭舌帽帽檐的男人便一路尾随着她。
这是一场处心积虑的策划。
他反复的看着那段视频,每看一遍,心底闷闷燃烧的愤怒之火就会更胜一层,最后酿起了一场遮天蔽日的大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给燃烧殆尽。
两个星期后,苏千秋手肘上结的痂稍微脱落了一些,可是她眼神中的防备和惊惧,却像是根治不了的后遗症,时时提醒着楚涵和司南,还有人潜藏在暗处,对着她虎视眈眈。
那天下课,班长走过来敲了敲苏千秋的桌子,说班上有几个国家奖学金的名额,让她晚上去找找辅导员谈一下。
苏千秋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一旁的楚涵竖起了耳朵一脸警惕。
苏千秋给了楚涵一个安抚的眼神,“不用担心,老师找而已。”
可是辅导员约她见面的时间却很奇怪。
晚上八点的办公楼里空无一人,长长的走廊漆黑而空洞,仿佛裂开血盆大口的凶兽,口涎四溢的等着猎物上门。
走廊两侧的办公室都大门紧闭着,唯独尽头那一间的窗缝里透出若有若无的光,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身后的电梯门一关,苏千秋宛若深陷一片黑暗之中。唯有走廊墙角一排“紧急出口”的标志发着荧荧的绿光,像是黄泉路上的引路之人,悄然滋生起隐隐约约的不详。
苏千秋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狂跳不休的心,踏进那条漫长而仿佛没有终点的走廊。
她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放大,最后重重叠叠,仿若有无数个脚步声尾随她而来。
她走至尽头的那间办公室,抬头确认了一下挂在外面的名牌,敲了敲门。
“进来。”一把尖锐的男声从办公室里传了出来,尾音因为情绪的波动而略带分岔,像是潜藏着秘而不宣的企盼。
苏千秋将手搭上了门把上那冰凉的扶手。
明明是初夏时节,不锈钢冰冷刺骨的触感还是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大门推开,里面的光线一泄而出,带几分强硬的色彩。门里门外被光明和黑暗断绝开来,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然而办公室里的光亮非但没能给她一丝安全感,反而更叫苏千秋觉得不安。
十来平米的办公室里硬塞进了办公桌书柜和沙发之类的大件家具,书本教材扔得到处都是,满室的杂乱无章几乎要从门口溢出来,将苏千秋给湮没。
再加上窗户常年不开,空气混浊而充满异味,仿若一潭凝固不动的死水,一股叫人不舒爽的感觉迎面扑来。
门口耸拉着一盆死气沉沉的植物,叶片早就干枯脱落,唯有几根光杆子树枝依然凌厉的指向天花板。秋去春来,这生命全无的植物慢慢被其他物种占据,霉菌从根部一点点侵入直至占领了整棵枯萎的植物,密密麻麻的惨白一片,看着很是瘆人。
这早就应该被扔掉的盆栽依然突兀却安然的留在室内,仿佛在暗示着主人的怪异。
整个办公室的东西仿若都蒙着一层灰扑扑的渣子,唯独靠墙的那张沙发上一尘不染。
辅导员正埋首在对门办公桌的电脑前,见到苏千秋进来,咧嘴露出一个油腻腻的笑容。
辅导员一脸未来得及痊愈的粉刺告诉苏千秋他还只是个年轻人,可是他一笑,僵硬的脸部却将他出卖成一个早过了三十而立的中年人。
圆脸,平头,微凸的肚腩,叫人过目就忘的样貌。坐在桌前的他像中国亿亿万万个平凡的男人一样,只是他的眼神,依然带勾、带刺,剜得苏千秋遍体不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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