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学校正门是一条林荫大道,行道树仿若合抱一般笼着整条街,蓊蓊郁郁,像是一条青葱的绿色长廊。可惜在台风先头部队横冲直撞的天气里,到处都是树枝不详的“喀嚓”声,就好像……《死神来了》的片场,苏千秋走的胆战心惊。
生平不做亏心事,但也怕老天爷一不小心看走了眼,飞来一场横祸。
“换一条路吧。”楚涵看出了她的如履薄冰。
嗳?学校门前不是只有华山一条路吗?
楚涵轻车熟路的带她来到校门口的小卖部,和卖东西的大爷打了一声招呼就径直往里走。
走了两步,看苏千秋还傻傻的站在门口,又回过头牵了她的手。
少年的手骨感分明,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气力。他的掌心如此灼热,让苏千秋挣脱不得。
小卖部前面是几排用来卖东西的货架,一转过去,竟然还有个后门,接着一条幽深狭窄的弄堂。
忽然从光亮的户外转到昏暗的室内,苏千秋一下没习惯眼前的光线,被脚下小板凳绊了一绊,一个踉跄撞在楚涵身上。
楚涵步子微停,牵她的手又紧了两分。
“小心点,慢慢来。”楚涵低声说道。
他的声音在这狭窄的空间反射迭加,显得更为深沉干净,像是重力的吸引,又像猫爪挠心般让人入迷。
弄堂有着很高的穹顶,顶上嵌几块摇摇欲坠四分五裂的玻璃。几道聊胜于无的光线从穹顶上残存的碎玻璃间挤了进来,更给周遭添几分凄苦与悲凉。走廊四周堆满了煤球和各种破烂不堪的杂物,两侧是一间接一间昏暗的门房,挂着满是污渍早已分不出颜色的门帘。
到处黑黢黢的了无生气,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苏千秋还以为整座建筑早已被人弃置,直到伴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一个满脸蜡黄的女人端着痰盂,打开门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那女人用狐疑的眼神扫了苏千秋和楚涵一眼,见是穿着校服的学生顿时放下心来,然后穿着睡衣大剌剌的走了出去。
苏千秋和楚涵跟着那个女人往前走,待走到巷道出口重见光明的时候,苏千秋忍不出长吁了一口气。
刚走过的地方太过暗无天日,那种逼仄和贫穷,叫人心口为之一滞。
接下来的路虽然依然在破败的老城区穿行,但和方才的场景一比,却又光鲜了不少。
楚涵松开苏千秋的手,依然让她走在路的里侧。
手上残留着少女肌肤凝脂般的触感,楚涵把手背在身后,又忍不住搓了搓手指,最后握紧了拳,像是想要把那分甜美留在掌间。
苏千秋回头去看方才经过的那条浊闷而幽长的弄堂,发现这是一座如跗骨之蛆般紧贴着学校围墙的苏式建筑。
这幢楼的年龄应该相当的老了,黄色的油漆几经斑驳将脱未脱,一片片的挂在上面,就像长满了消之不去的牛皮鲜。
房子正面“毛主席万岁”几个字历经几十年的雨打风吹尚未完全剥落,时代的印记隐隐可见。只是当年用毛刷粉上去的字样经过时间的历练早已黯哑不堪,远没有底下的那个“拆”自来的鲜红刺目。
像是一场新与旧的交锋。
刚走在前面的女人拎着倒空了的痰盂,顶着一头茅草般的乱发,目无表情的折了回来。
她的脸上是习以为常的麻木。
这种污浊不堪的生活仿佛已融入血骨,他们无力改变,也惰于改变。
在这座光鲜耀目的城市背后,还有无数蚁居着的人,不见天日的活着。
风声愈来愈猛,饮料瓶被风追着在地上打滚,塑料袋则被捧上了天,在厚重的云层之下忽高忽低的翻滚着,像是一只将坠未坠的鹜鸟,走到半路,天空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雨水如注。
待走到苏千秋家楼下,两人都被急风骤雨糊了一脸,狼狈不堪。
苏千秋刚要说Byebye,无意中望了一眼楚涵,不由惊呼,“我的天,你都露点了!”
一把伞,两个人,楚涵想要护着苏千秋,自然要牺牲一下,不过出卖色相倒是意料之外。
他低头一看,被雨打湿的白衬衫下,胸前小小的凸起清晰可见。
楚涵:“……”
苏千秋大笑着掩面而逃,将方才阴仄弄堂留下的忧闷惆怅甩在身后。
楚涵条件反射的遮着胸,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苏千秋在楼道间飘然而去的背影。脑海中不禁勾勒出大半年前那个种下一切因果的晚上,少女被雨水**的窈窕身形。
有点做贼心虚,又有点蠢蠢欲动。
是夜,台风如约而至,呼啸着扫荡大地。
苏千秋躺在黑暗中,外面是整座城市不安颤动与铮鸣。
窗户被风推搡着发出一阵阵的巨响,她蜷缩在自己的小窝里,却觉得无比安心。
她的小小天地窗明几净,有一瓦遮头,足以安然入梦。
虽然生活有时孤寂,但是只要侧个身,就能把心头的那份惶惶不安压在身下。
她对现在的日子,并不抱怨。
待到台风过后回到学校,街道满目疮痍,垃圾遍地,被风刮断掉树枝凄凄惨惨的悬在空中。被大雨涤荡过的天空蓝的无比透彻,空气里满是负离子的清新,枝桠上几颗嫩芽,正举着手臂奋力向天空舒展。
Tomorrowisanotherday,对吧?
第四十四章 补课
一场台风过后,风平浪静几周,另一场台风又紧锣密鼓粉墨登场。
夏秋交接的日子,台风就像成长的刻度,一道道记录着时间的位移。
期中考试过后两天,班主任夹着一叠成绩单表情严峻的走进教室。
原本菜市场般闹哄哄的课堂瞬间一片鸦雀无声。
临刑前等候发落的紧张感悄然蔓延。
考试这东西,随便找哪个人问问,打有记忆之日起,都是大大小小,历练无数。可成绩单这东西,不管看多少次,总是要胆战心惊。
尖子生们籍着帮老师改卷的机会,早在心里把年级排位飞速加加减减顺了一遍,然后低叹一声,“哎,又是苏千秋。”
剩下那堆分数高不成低不就的人,眼巴巴看着成绩单一张张发下来,一边听天由命,一边翘首以盼。
楚涵向来对成绩不怎么介怀,可是拿了苏千秋的成绩单一看,清一色耀眼的高分,于是变得不能不介怀。
老师在讲台上开始了痛心疾首的演讲。
“高二了!高二了!高二了!同学们!”班主任手腕抖抖敲了敲粉笔刷,像是惊堂木。
“离高考还有几天?你们自己算算!高中所有的课程在高二就会提前完结,整个高三都是拿来复习查缺补漏,也就是说你们高中的学习生涯已经快过去一半,现在这种吊儿郎当的学习态度,怎么参加高考?”
高考像一把悬在青春期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它是一切长篇大论的起点,也是父母耳提面命聒噪不堪终点。
“我们不比国际班的学生,我们走的是高考那条独木桥,一考定终身!也就意味着你现在怎样学,就决定你以后就能坐到怎样的大学课堂里!”班主任拔高了声量,“你们自己好好想想,读三流的大学,找三流的工作,过三流的人生,这就是你们以后想要的生活吗?等大学毕业你们就会发现,你们未来的人生是光辉鲜亮还是黯淡无光,早就在高考时就一锤定音。一流大学和三流大学,那是天渊之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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