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晴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进去,铁门缓缓地便又关上了。
初晴还是第一次来冰窖这种地方,只觉得诡异得不行。百镜却是轻车熟路地牵着她穿过一堆日常用品,一直往最里面走去。
初晴隐隐地有一种猜测,却觉得太过疯狂。
然而停下来的时候,她偏偏就是看见了这样的疯狂。
冰窖的最里面,是一个极小的房间,什么东西都没有,四周空荡荡得就像是一个刚刚建立起来的小屋子,只有四面的墙和一无所有。
除了正中间的一口水晶棺木,隐隐可以看见里面躺着的人。
初晴睁大眼睛看着他,余光扫了一扫那个棺木,示意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百镜走近,手抚摸在已经结了冰的棺盖上,低着头还可以看见里头那个绝美的男子,静静地沉睡着。
一睡多年。
他温和地注视着棺中的男子,眼里没有他常带着的那种戏谑,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却很温暖,像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一般。
他开口,“这就是卿朗。”
初晴瞠目,“他……”
他点头,帮她把话接了下去,“卿朗已经逝世三年了。”
然而棺中男子的面貌却丝毫没有改变。
初晴并不忌讳死人,便也走进,低头看着棺木里的男子,盛名之下无虚士,卿朗,确实是世间极为少见的美男子,即使是现在看,也不比百镜这个号称靠脸吃饭的男人差。
棺木里面注满了水,将他的尸体泡着,却又和普通的水不同,因为卿朗的衣物甚至头发都没有漂浮着,而是稳稳地落下去,好像只是躺在一个没有水的棺木里面一样。
看她关注着水,百镜脸上隐隐有些难受,却还是解释道,“安临管这个药水叫‘驻颜’,泡在水里,药水源源不断地给尸体补充营养,尸体就和活人一样不变,就和一个活死人一样。药水常换,不管泡多久,人都不会变样,也不会衰老。”
是怎样执拗的爱,让人跨越了生死的鸿沟,勿失勿忘。
是怎样疯狂的爱,让一个女人将一具尸体整整保存了三年。
初晴抚着棺盖,叹了一口气,“遇上这么一个女人,他也不枉此生了吧。”
她也是女人,也是疯子,所以安临的心情,她可以轻易地体会。
虽然这样的爱在别人的眼里也许惊世骇俗,也许不容于世。
百镜握住她的手,拉离了棺盖,她如今的身子可受不了寒气,带她下来已经是自己的一时兴起了。
“卿朗也常这么说。他们之间经历了很多,就是我也不能妄加评断,但是到死,卿朗都没有后悔过就是了。”
他和卿朗是许多年的挚友,他也是因为卿朗才会认识安临,那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反对卿朗和这么一个魔女在一起,只有他一个人支持他。他们是穿同一条裤衩长大的,不管对方是对还是错,他们一直都只会支持。
他不知道安临有没有辜负他的这一番支持,毕竟卿朗的死和安临不能说是没有关系。可是卿朗自己都不后悔与她这么一场,他又能说什么呢?
情爱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不想要多干涉别人,正如不管他和初晴是怎样奇怪的关系,他也不希望任何人干涉他一样。
她看着棺木,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地问:“我死以后,也是这样泡着药水吗?”
百镜并不想要提这个,可是她还是自己问出了口。他看着棺中的卿朗,眼神迷茫发怔间,仿佛看见里面的人变了模样,变成一个憔悴的女子,熟悉的面孔,发白的口唇。
他忽然很能够明白安临日复一日地坐在冰窖里面对着一具尸体一坐一整天的心情,却根本说不出道不明。
他只能点头,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是。”
不同的药水,可还是这样的浸泡着。
她微微一笑,有些惨白,有些苍凉,“我一定没有他这样好看。”
他露出一个嘲笑的表情来缓和气氛,“那是当然的!那可是我自小的兄弟,哪里是你能比得过的?”
初晴一拳锤过去,佯怒道,“你懂不懂什么叫做说话委婉啊?”
这样软绵绵的拳头简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百镜不痛不痒地把拳头包裹在掌心,她的手有些寒凉,就这么暖一会儿吧。然而他的表情还是很欠扁地道,“我娘从小教我做人要诚实。”
初晴气结。
☆、第 33 章
皇帝的信又到了,所有的信件都是用初晴的势力网在传送,所以皇帝根本就不知道初晴真正到了哪里,只以为她还在西北哪个城镇玩耍。
他只是和她讲一些京里官员的趣事,却只字不提皇后的身孕。
即使初晴的情报网早在皇后第一次宣召太医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如今她腹中的胎儿该是六个多月了吧。
初晴浅浅一笑,提起笔来写了回信,没有揭穿他,只是写了一些日常,也只字不提她的身体。
日子这样子难熬地过了下去,初晴以为这就是也就是这样了,直到一个多月后的中午她睁开眼睛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却根本感应不到自己膝盖以下的部位的时候,她才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她挣扎着坐起来,双手蜷握成拳,用力地敲击着她的小腿,没感觉。
她用手用力地去拧,腿上青紫的印记那样明显,可是她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她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
她犹自不相信,换了一块地方去拧,没反应。
再掐,没反应。
再掐,再掐,没反应,还是没反应。
青青紫紫的痕迹遍布小腿,可是还是该死的没有反应!
怎会……
她颤抖着用双手蒙住了自己的脸,深深地呼吸着,却几乎要自己将自己窒息。
允幼隐隐约约地似乎听见啜泣的声音,在纱帐外头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小姐?”
初晴没有回应。
允幼觉得蹊跷,大着胆子走进,伸出手要去撩她的纱帐,手刚触碰在纱帐的时候,就听见初晴淡淡的声音,连一丝的哭腔都没有,却让允幼定在了原地。
“造架轮椅来吧。”
允幼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之后立即一把掀起了纱帐,力度那样子的大,然后死死地盯着一脸平静的初晴,脸色惶恐。
床上的女子,裤腿高高挽起,露出两截修长纤细的小腿,那雪白的肌肤上,赫然是几块青紫。
她惊慌失措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初晴,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哽咽着,“我去叫安姑娘。”
初晴没有阻止她,虽然她很清楚,就是安临来了又如何,没有用的。
很快的,这间小屋子就被人给挤满了。
安临替她把了一会儿脉象,摇了摇头,“你身体的器官已经慢慢在坏死了,这腿,没办法。”
允幼腿一软,几乎要摔倒在地。
安临难得的也有几分不忍,“受不了了?可要放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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