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一晓_蔷薇色的海【完结+番外】(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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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疲惫席卷而来,环顾四周,同事都已经走光。

  等到华灯初上,灰色的玻璃幕墙外,这个城市的璀璨和寂寞一览无遗,他站在落地窗前,神情淡漠,目光渐渐失焦,抱着手臂,想起很久前接到的电话。

  那人的声音,相较从前多了些沧桑。

  她说,你放了她吧,放过我们一家。

  他笑了。

  他说伯母我懂了,你放心。

  已经有两年,或是更久?他们没再见面。

  两年又两年,重逢又分别。

  两年间,他常被易桓嘲笑。

  “我看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两年过得跟苦行僧似的。”

  易桓有时与他一同出入一些声色场所,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脸色比茅厕还臭,对于接近的异性,大概一个“滚”字都算客气了。

  以前他对环绕在身边的莺莺燕燕虽然也态度冷漠,但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易桓自然以为他是怕了。

  想当初,易桓受陈煜菲之托,将她带进了段然的比赛项目组,本以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他以为自然是做了一桩好事。

  没想到隔天就被段然一顿臭骂,骂他多管闲事,自作主张。

  易桓后来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自觉得欠了杜青晓一份人情,才有了后来论坛上的帮忙。

  然而没过多久,他和段然双双完成实习回到C市时,却在KTV里看见那一番场景。

  易桓自是不知道这其中复杂的内情,他只觉得,他这哥们儿好不容易铁树开花,还被人半道截了胡,这才视女人如蛇蝎。

  彼时段然轻挑起眉头,面带着三分寒意:“你又怎么知道是我怕了?”

  他为什么要害怕?若真的有人入了眼,铁了心,誓把千年寒冰都融个干净,他必定高举双手,宣告一声:欢迎光临,姿态完美如同投降。

  这个世界有什么大不了?他和谁在一起有什么大不了?百年之后,难道还能有不一样的归宿?

  他时常去看徐老师,老师躺在摇椅上,问起她的下落。

  他哑口无言。

  装作不知地问:怎么她没来看您?

  老师就笑着端起茶盅,说起,她啊,一向最不善这些人情往来,想必把我忘了。

  他笑说,怎么会。

  白驹过隙,他还记得多年前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她扎着一头马尾,安安静静地坐在画板前发呆,一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便像惊弓之鸟一样从凳子上直起身,警觉地望着他。

  她有一双教人过目难忘的眼睛。

  幽深中藏着悲恸,然而凝视着别人的时候,却又眸若清泉。

  这样的目光,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站在画架前,一身清寒,警惕万分地望着他,那个模样,不知为何记得那样清楚,片刻不曾忘记。

  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比别人多注意她一些。

  注意到她被徐老表扬之后,飞速变红了的脸颊。

  注意到她对身边人的警觉和隔离。

  注意到她淡得几乎出奇的笔触。

  那天,他提前完成了素描,被徐老师指派下来给她改画。他略略地看了一眼她的画,心中已很满意,拣起一只6B下笔,第一笔就断了笔尖,那一笔在画面上留下一个难看的印迹,他皱起眉头,从她的笔盒里挑挑拣拣,竟找不到一只能用的笔。

  他看见她略显委屈的神色,不知怎么心中竟然没有恼怒,还不辞辛苦地耐心削起笔来。

  渐渐,他已经习惯每天下楼帮她改画。

  不过半个月,她的素描进步飞速,他虽然嘴上闭口不提,心里却有一丝骄傲,好像竟真的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学生。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那时大概是把她当做了自己小辈一般的存在。

  他发现,她开始对身边人卸下心防,打成一片。

  有时见她站在猴子和圆子一行人中间,眉目间都是春光,他很困惑。

  因为她从来只恭敬地叫自己:师兄。

  段然觉得,他那时候对这两个字,是有些讨厌的。

  听着不顺耳,大概是这样。

  于是他连名带姓地叫她,铿锵有力,字字清晰。

  有一日冬天夜里,他记得猴子来嘱咐他送她回家。

  一路上,她吞吞吐吐了半天,只问他:有没有准备什么礼物送给徐老。

  他摇头。

  她呢喃说,她也觉得他不像是会准备礼物的人。

  那么他像是怎样的人?

  他在心里反问。

  他想难怪她只叫她:师兄。

  师兄。

  淡漠又疏离。

  病愈之后,林家人托林伯父来和外公说过几次两家的亲事。

  外公一向厌恶林家人的惺惺作态,碍于面子,只好敷衍说让小辈自己决定。

  他记得这门亲事是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定的,小时候两家人做过邻居,几乎从儿时开始,林葵就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形影不离,在大人眼中,以为这便是青梅竹马了。

  他搬到市区的公寓单独生活的那年,林葵也十分自然地搬到了他公寓的楼下。

  他有些无可无不可地被动接受着这段关系,林葵提出暑假一起去画室,他就答应了。

  那个暑假,画室异常的混乱。

  一批又一批的兴趣班来来去去,他们也被赶到楼下的画室。

  杜青晓就这样毫无悬念地被老师提溜进了艺术生的班。

  陈老师几乎天天要拿起她的画赞许一番。

  那时候他心想,这起码有他一半的功劳吧,虽然她天资也高。

  也是那个时候起,大概也有他不再给她改画的原因,她和圆子猴子的关系越来越近,却渐渐和他疏远。

  秋天的那次写生,他答应了带林葵同去。

  爬山的时候,看见她和圆子猴子笑作一团地走在最前面,他突然有点后悔。

  那种胸腔中烦闷的感觉,让他不舒服地皱着眉头,林葵关心地凑上来握住他的手,问他怎么了。

  他展开眉头,胡诌了个理由敷衍过去。

  晚上,林葵不肯坐在篝火前,拉着他去散步。

  夜色无垠,月光皎洁。

  林葵笑着靠近他,在唇上落下一吻。

  他先是震惊。

  这种身体的接触,感觉那么陌生。

  随之而来的,却不是兴奋,而是一股排斥。

  直到在余光中,看见树丛后那道熟悉的影子。

  他怔住了。

  林葵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

  他眨眨眼,树丛后的影子已经不见了。

  她朝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见任何异常,转过头,声音中带着委屈地问:怎么了么?

  段然摇头,胸腔中重新燃起一股烦闷。

  自那之后,外公再提起自己与林葵的亲事,却被他拒绝了。

  疏远林葵,好像是早已预料到的事。

  世上本就没有不散的筵席,林葵哭着打来时,他也是如是说。

  林葵不解,声音中带着哭腔,你以前从不拒绝我,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现在怎么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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