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开心,真的。”她说得无比认真,朝学妹笃定地笑了笑。
分享会即刻开始,杜青晓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从她的位置,只能看到他半个后脑勺。黑暗中,没有人注意到她,她的目光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守着他在的方向。
就这么目不斜视地看了两个小时,直到眼眶微酸。
前三位的演讲都已结束,掌声正热烈地欢迎着今日的主角。
她背起背包,准备走人。
“学姐你怎么走了?下面就是段大大啦!”
杜青晓笑得温柔至极地摇了摇头,晃了晃手上的论文:“我还有事,听不了了。”
“啊?那太可惜了!”女孩儿露出一个十分遗憾的表情。
“不,不可惜。”
她笑得愈加温柔。
他的海报早就写好了主题:缉拿灵感的缪斯。
她能想象到他在舞台上侃侃而谈,自信从容的样子。
会是多么的风采卓然,令人心折。
看一次,便已让她沦陷至今。
热闹的掌声在她身后再度响起,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段然,我想我已没有确凿的理由,再唤你的名字。
好像从始至终,在你面前,我都是这样怯弱。
可我深深害怕。
原来人真的不能在年少时遇见太过耀眼的人,否则余生,恐怕都要用来遗忘了。
我宁愿,我只是你不知姓名的崇拜者,可以放肆把对你的喜欢融进血液里,对每一个经过的人说,我喜欢你。
而我们,谁也不必为这样的喜欢劳力费心。
如果你看着我,我可以大胆回望你的目光,眉语目笑。如果你在台上,我可以聆听你所有的自信甚至狂妄。
只有甜蜜,没有心痛。
而这些,如今我,都做不到了。
在杜青晓仓皇落跑的身后,一场精彩绝伦的演讲,掀起全场气氛的高////潮。
接近尾声,段然站在聚光灯下,巡视一般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台下,失神片刻,姿态落寞。
投影静静地切换到最后一张讲稿。
却是一个女生,淡笑婉约的侧影。
他站在台上,手上还拿着话筒,眼睛望着台下,虚空无焦点,全场寂静地等待着解说,
片刻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地苦笑起来。
“这是我的缪斯。”
声线清冷,让人听来落寞。
只一句话,引得全场倒吸冷气,八卦声不绝于耳。
刚刚站在杜青晓旁边的女生看见那照片,忽地捂住嘴巴,手指虚指着投影处,又看了看出口,心想,这不是刚刚那位神色怪异的学姐么?
C市的初夏,已经燥热得没了丝毫凉爽。
杜青晓在江边跑步,跑着跑着,就中暑昏倒了。
赵霖霖赶到医院时,就看见她面色煞白地躺在病床上,脆弱得好像一碰就破,仍未苏醒。
她愤愤地打电话给远在S市的裴冬,开口已经有了怒意:
“不是说了让他不要来C市么!现在好了吧!你真应该来看看我们家杜杜现在什么样子!”
“我不管,你管不了他,还有谁能管他?!”
对面不知说着什么,赵霖霖沉默了半晌,最后像是心软了似的说:
“这两个不省心的,老娘为了他们的事,至少折寿了十年!”
杜青晓听见赵霖霖的声音,这才转醒。
赵霖霖马上换上一副笑脸,把带来的水果篮打开,洗了个苹果递给杜青晓。
杜青晓一点力气都没有,摇摇头,眼神凉凉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赵霖霖蓦地就有些生气。
“杜青晓,你犯得着么?你是不是想为了他,把自己小命也赔上?”
杜青晓睁着眼睛,明明听见了却充耳不闻。
“你还真想这么干?我告诉你,你给我适可而止!”
“你这一年作的死还不够多么?看个毕设展也能发烧,听见他有新欢你就病了,他一来C市你就中暑了是吧?你丫是不是准备毕了业就给自己办丧礼啊?”
赵霖霖是真的生气了的,然而看见杜青晓转过头时眼眶中水光潋滟的样子,却又瞬间心软。
俩不省心的,是真他妈的不省心!
她看杜青晓这副不争气的样子,想起暑假时她曾接到过杜青晓从家中打来的电话,于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拨通了那个号码。
不想竟一下就接通了。
“阿姨,我是杜青晓的同学,您听我说哈,这个事情是这样的……”
杜青晓在C市人民医院住了两天院,这期间,还未打包走人的同学来看过她,周周和雅雯来看过她,萧暨来看过她,辅导员似乎认为兹事体大,也来看过她。
寝室几人,就连卢勤,都来看过她。
她平时觉得自己无甚人缘,现下掰着指头一数,竟觉得以往大概是自己小瞧了自己。
直到第三天,她一觉醒来,杜世德就站在他床头踱步。
“爸,你怎么来了?”
杜青晓坐直身体。
杜世德一脸愁云密布地看着她,一张瓜子脸瘦得下巴尖尖,苍白的脸上几无血色,一时心疼得什么都说不出了。
过了半晌,才声音沉沉地开口。
“丫头,我听你同学说,你四十度的天气跑去江边跑步才中的暑,是不是这样?”
杜青晓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低下头,唇边漾起一丝苦笑。
“爸爸,只是寻常锻炼身体罢了。”
“锻炼需要大中午地跑去太阳底下么?丫头,你不要再骗我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杜世德揪心地扬声质问。
“我听说,那个段然来C市了是不是?”
杜青晓的嘴唇终于被咬出一丝血色。
“爸爸,跟他没关系。”
语气是死一般的寂静。
杜世德终于还是不忍心,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发心。
“丫头,跟爸爸说实话。”
“爸……我早已不是小孩子了。”
“可你永远还是我女儿。”
杜青晓抬眸瞄了眼杜世德。
眼里溢满了悲伤,声音微弱。
“我会忘了他的。”
会的,一定。
杜世德叹了口气。
母女俩一样的倔样,若是别人看不懂,他又怎么可能看不懂。
会忘,就是还没忘,会忘,也不一定就能忘。
多么完美的答案,把懦弱全数隐藏。
他坐到病床边,细细凝望自己的小女儿。
一转眼,已经从天真烂漫,长成这样的聪慧宁静。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话说三分,沉静坚韧。
他望向窗外,想大概快有十年了吧。
“这些事,原本该由你母亲亲口告诉你。”
“大概十年前,你妈望女成龙,送你姐姐去了那所寄宿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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