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眨眼,用力扯了扯嘴角。
“嗯,好。”
门砰的一声关上。
他站在门厅,沉默隐忍地望着面前紧闭的门。
他想,明明几个小时前,你还在说,要我回来。
明明,在我怀里时,你安心满足得像个孩子。
酒醒了,我们却生分疏离得连陌生人都不似。
杜青晓脚步凌乱地走过酒店的长廊,眼泪汹涌而至,她用胳膊粗暴地抹去,对着迟迟不来的电梯第一次失去了耐心。
电梯门“叮”的一声在她面前打开时,她几乎是仓皇地躲了进去。
刚刚还能忍住眼泪,此刻突然变为抽泣,她终于失去抵抗的力气,缓缓蹲下身。
电梯里发出低低的嘶吼。
昨夜的一切,还近在眼前。
他的怀抱,温存密实,余温尚未褪去。
她无理取闹地让他留在身边时,他竟然说:他没离开过,从未。
可她何曾有面目得到这一切?
她如何承受得起他的温存?
她有什么值得他情深一往?
捂住心口,是真的疼痛到窒息。
可是为什么是他们呢?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要相爱,就那么困难呢?
为什么只有借着酒劲,她才敢在他面前坦诚地说出心里话呢?
姐,原来喜欢一个人,不仅被伤会痛,伤人更痛,只因为你喜欢了那个人,他的痛,也便成了你的。
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随那个人一起去了么?
电梯来到底层,门缓缓打开,却不曾有人出来。
直到有人摁了楼层,电梯重新回到九层,“叮”的一声打开门。
她大步走出,重走回那扇房门前。
门里门外,两道目光,一边是寒冰刺骨,一边是肝肠寸断。
终于,她抬起手,叩了门。
房门被打开时,她的手还维持着抬起的姿势。
她看见他的眼里有诧异,有狂喜,有动容,有如惊涛骇浪一般淹没一切的情绪。
她喘息未定,胸口起伏不平,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两颊微红,眼里还有未尽的泪光。
“段然,你昨天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他却不答话,只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严丝合缝,不容拒绝的姿态。
段然,段然。
我想了很久。
我想这个世界会替我善待着你,等我们终老时,总有一个人,温柔和顺,代替我,陪在你身边。
百年之后,黄土一抔,孤独不过是一句戏言。
可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
我不甘心,为什么我们谁都没有做错,却不能被世界宽容以待?
为什么只因为我们各自都有未平的伤口,就认定我们不能相互治愈?
如果是我,宁愿绝望地在一处,也不想一个人活得如同一杯无味的白水。
他笑,眼里温柔毕现。
他说:我以为这一席话,大概要等到天荒地老。
等我们百年以后,你的不甘,又说给谁听?
可是这场病,不比你想象的那样简单,这就好像是一种癌症,患过一次病,这辈子都须小心提防。
人生路那么长,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变得面目可憎,亲手摧毁我们之间所有可称为美好的事物,到时候,青晓,你别无选择,却只能忍受所有不公。
所以,即使这样,你仍要和我一起,放弃你本唾手可得的一世安宁么?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严肃又狠绝地:“段然,你听清楚,我们在一起,你不生病,我们平安一生,若你病了,你病一日,我守你一日,你病一生,我守你一生,你这辈子,病与不病,都休想再丢开我!”
她拉着脸,这辈子第一次用这样咄咄逼人的语气说话。
他端详着她薄面含嗔的样子,眼睛里都是笑意。
呼吸相闻间,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唇畔生花。
如果她再决绝一些,干脆出国念书,抛开往事,远走他乡;或者他再脆弱一些,旧病复发,学着这故事里的其他人,纵身一跃,结局都将是面目全非,却理所应当的现实。
又或者,白驹过隙,他们散了,淡了,忘了,理直气壮地和另一个人,执手偕老,又能有什么不好?
可是没有,统统都没有。
分手之后,他们仍像沙漠里的绿洲,以希望为骨血,顽强又坚韧地活着,一天一天,平静生长直至强壮,唯一的软肋,也不过就是对方的名讳。
然而这并不妨碍,彼此在对方心中,曾经并一直,举足轻重。
他将她眼里的泪光拭净,问她饿不饿。
她破涕为笑,捂着肚子:“好饿啊,饿死了。”
他笑着不说话,看着她眼里重新有了生气,将原本出去找餐馆的打算抛到脑后,叫了外卖。
等外卖到的时候,她已经洗完澡,换了一身段然的干净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
“你点了什么?好香。”
她笑着朝他走过来,宽大的衬衫袖子随着走动晃来晃去。
他的笑容,引人入胜,手捧着香喷喷的牛丼盖饭,端到她面前。
他们肩并肩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吃东西。
过了半晌,他终于憋不住了,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
她看了他一眼,擦了擦嘴,矜持小声地问道:“有啊,你怎么还在C市,分享会不是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么?”
他将一次性碗筷收拾掉:“是啊,可是赵霖霖说你情况很不好,我就休了年假,一直待在这儿。”
她怔了怔,心中感动,正想开口,却听见他背对着她,语气中略带了点失落:“再说我的分享会,你又不会来听。”
她窃笑,想着,是要现在告诉他,还是留着以后慢慢说。
可她也不知道,他曾在那么多人面前,大方示爱,与往日低调韬晦的段然截然不同,却唯独没了女主角。
他们之间的故事,还有许多来不及说出,所幸,余生够长。
他整理完一切,背靠在料理台上,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你生病的那两天,我去医院看你,一次你同学在给你讲笑话,还有一次你睡着了。”
于是,他就站在病房门外静静地注视了她好久,而这些她统统不知。
她沉默了一阵,站起身,走到他身边,默默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温柔缱绻,缠绵克制。
两人一时无言,却是真的此时无声胜有声。
过了一会儿,他将她揽入怀中,侧头温柔地将吻落在她额上。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有人会说 为什么最后还是需要杜姑娘主动?
逻辑是这样的 段先生一直是把选择权交给杜姑娘的 他自认没有资格要求她留在身边 只有她先走出这一步 主动自愿 他才能理直气壮又顺理成章地和她在一起 嗯 就酱紫
☆、第四十四章
“赵霖霖在电话里说,你有了……新欢。”她低着头,最后一个词说得有些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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