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两趟火车到了下午秦琤已经有些蔫了,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来。终于到了目的地,从火车站出来,天上还在飘着毛毛细雨,秦琤拉高衣领,缩着脑袋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很受不了这湿冷的南方冬日气候。
“怎么会这么冷啊,明明温度还高不少的啊。”
霍钊霖撑起伞,揽过他的肩膀,小声哄道:“再坚持一下,到了家我让人给你做好吃的。”
老宅的管家开了车子过来接他们,霍钊霖叫他阿伯,其实是他外公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这些年一直就只有这么一位老管家和他的妻子留在这里帮霍钊霖照看着老宅,不至于让宅子给荒废了。
上了车,一路过去,街巷两旁尽是粉墙黛瓦古韵味十足的江南民居,高高耸立的马头墙,弯弯曲曲一眼望不到底的幽深弄巷,青石板铺成的石桥,穿镇而过的狭窄河道,河中摇晃的乌篷船,这是一座还没有被旅游过度开发依旧保持着大部分原始风貌的小镇,第一次真正亲眼见到这样的江南古镇风韵,秦琤十分惊叹,连坐了一天火车的疲惫也给忘了。
“到了,两位小少爷下车吧。”
老管家笑着提醒他们,秦琤推开车门下了车,面前就是老宅子的朱砂大门,看起来颇为庄严肃穆。
老管家为他们推开门,领他们进去,这是一座典型的园林式建筑的老宅,比起一路过来见到的或多或少已经改建的有些千奇百怪的其他人家的宅子,这一座老宅的古韵味是保存得最完整的,亭台楼阁、游廊曲径、绿水莹莹,让秦琤恍惚间有了一种穿越了几百年历史的错觉。
“最早的时候这里前前后后几条街都是我外公家祖宅的地盘,比现在至少还要大十倍,后来从我外公父辈开始家里人就陆续从这里搬去了大城市,其他的宅院都卖了,只剩这么一处景致最好的院子,留给家里人偶尔回来度假,小时候我跟着妈妈来过几次,我妈妈很喜欢这里。”
霍钊霖给秦琤介绍,兀自感叹着,似是陷入了回忆里,想起年少时的往事,忍不住唇角上扬又不免有些心酸。秦琤听着他说的,转回头看他,隔着朦胧的雨雾,霍钊霖脸上的神情有些模糊不清,嘴角的笑容却是极其温柔的。
秦琤知道他是在他回忆他的母亲,秦琤也一直记得那位漂亮阿姨的模样,那是一位十分温婉柔善的大家闺秀,说话时轻声细语的笑起来特别美,霍钊霖长得有七分像他妈妈,从前秦琤就觉得,那位阿姨配霍隆亨实在太糟蹋了。
霍钊霖的妈妈和他妈妈还是手帕交,虽然秦琤三岁大就没了娘,对自己亲妈的印象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霍钊霖的妈妈他却是很喜欢的,只是因为后来她在霍家过得郁郁寡欢,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便没有多少机会能见到她,一直到他十四岁那年,他的爷爷病重,兄长在国外念书,家中心怀不轨的叔叔对他和姐姐下手,他们侥幸逃过一劫,那位阿姨就是在那个时候主动和他在病床上的爷爷提出,把他们接去霍家住了一段时间,他始终都记得虽然只有那么几个月,他却真正从霍钊霖妈妈那里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
他不喜霍家人,也是因为从那时起就看不惯他们在霍钊霖妈妈面前嚣张的姿态。
可惜的是当时霍钊霖已经去了国外,秦琤并没有见到他,也因此他对霍钊霖一见钟情的时间也就晚了那么好几年。
“为什么你妈妈去世的时候你也没有回来啊?”
秦琤问出口,看到霍钊霖眼里闪过的一抹哀痛,又有些后悔,这也是他心里一直以来的疑问,霍钊霖的妈妈去世,霍钊霖却没有回来参加葬礼,如果那个时候他回来了,他还能再早两年遇到他呢。
“我爸……霍隆亨他没有告诉我,故意瞒着我妈妈去世的消息,在那之后好几个月我才知道她已经不在了。”这也是霍钊霖一直没法原谅霍隆亨的原因,故意瞒着他妈妈去世的消息,是因为霍隆亨心虚,他妈妈就是被他一次又一次的背叛给折磨死的,而霍隆亨在他妈妈去世没多久又把早就跟他有一腿且绯闻传得满城风雨的四姨太娶进了门,所以如今霍隆亨被他小老婆和儿子联手戴绿帽子气得心脏病发,霍钊霖只觉得这是报应,一点也同情不起来。
难怪当初在葬礼上都没有看到霍钊霖,秦琤想,当时他还觉得霍钊霖妈妈命苦,生了个儿子也是白眼狼,替她不值,只是后来被霍钊霖的美色迷惑,就忘了这事,如今知道真相更是要心疼死了。
死老头子就该早点翘辫子才对,他这辈子唯一做对了的一件事情大概就是为霍钊霖的出生贡献了一颗精子,其它那都叫什么事儿。
“别难过了,阿姨不会怪你的,又不是你的错。”
秦琤不会安慰人,但也还是很努力地想要说些好听的话,他拉着霍钊霖的手捏了捏,想要传递给他一点温暖。霍钊霖被他的举动给逗笑了,心里那一点不快跟着烟消云散,勾过了秦琤的肩膀:“不说这些没劲的事了,你不是饿了吗?阿婶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了晚饭,我们去吃东西吧。”
阿婶是老管家的妻子,老夫妻俩一起守着这座老宅子好几十年,看霍钊霖也跟看自己的孩子一样,霍钊霖虽然来这里的次数不多,阿婶却一直记得他的口味,做了一桌子都是他喜欢吃的菜。
“你尝尝这几道菜,阿婶的手艺很好,味道都挺不错的。”
霍钊霖给秦琤夹菜,秦琤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断断续续的雨珠沿着屋檐往下淌,回溅在院中的青石板路上,树杈上刚刚冒了芽的嫩芽在雨水冲刷得鲜亮,他忍不住地笑,感叹道:“真好看啊。”
“乖,吃饭。”
秦琤冲霍钊霖做了个鬼脸,拿起了筷子。
阿婶做的江南菜菜色都很清淡,食材都是最常见的,样式却很精致,味道也上佳,完全不比秦琤在京中那些以江南菜做噱头的高级餐厅里吃到的差,还更地道质朴一些。
何况他确实饿了,中午只在火车上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挤一回火车是体验生活,但确实受不了也是真的。
“好吃。”
秦琤给出最中肯的评价,霍钊霖轻笑:“那你多吃些。”
秦琤也给他夹菜:“你也吃你也吃,客气什么。”
天色逐渐暗了,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却没有停,老管家在院子里挂上了灯笼,点点烛光透进窗户里,映在秦琤的半边脸上,霍钊霖不经意地抬眸,看到他在烛光中越加明艳漂亮的面庞,心中一片柔软。
“你盯着我看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吗?”霍钊霖的目光太过专注,秦琤被盯得有些莫名其妙,再看真的要把持不住了啊。
“没什么……你长得好看。”
“你现在才知道我长得好看?我上大学的时候还是我们学校的校草呢。”秦琤得意道。
“校草?”
“当然。”他一点不脸红,语气里的那一点点心虚也被他给努力掩藏了。
霍钊霖点头:“确实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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