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婆天天来接我呢。”李即非笑了一声,“还没放学就在外面等着。我快念初中了才到嘉禾那边上学。”
“噢。”骆玢又不说话了,伸手去抓李即非的手腕,对方手掌一翻,把骆玢的手握在手心里。
“走吧。”
大年初一头一天……这基本是一句废话。头一天骆玢就牵着男朋友在男朋友的老家明目张胆地闲逛,这样神奇的展开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李即非倒是很淡定,一路走过去还不少人跟他打招呼,李即非的手也没松开。
“他们……都……知道啊?”骆玢再次吃惊。毕竟两个男的牵手是挺奇怪的,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女性。
“嗯,差不多吧。”李即非回应。
“……都,接受啊?”骆玢更惊诧了。
“当然不是。”李即非有点好笑,“说闲话也有,没必要去理就是了。”
骆玢还想问些什么,李即非的脚步突然就慢了下来,骆玢狐疑地一看,不知不觉居然就走到一片墓园旁边。
岛上当然有墓园。毕竟以前交通不便,很多人生老病死都在这个一亩三分地上,有个墓地并不奇怪。周围一圈铁栅栏围着,现在是冬天,草木枯败,骆玢看到不远处大大小小的墓碑,还是有些发愣。
“你要……进去看看吗?”李即非没头没脑地问。
大年初一头一天啊!今天不是清明节啊,也不怕沾晦气吗!骆玢作为一个无神论者都有些无语了。
“你是不是……”骆玢突然就想明白了,“想见见他,对吧?”
“没关系,不见也行。毕竟过年。”李即非握了握骆玢的手,正要往前走。
骆玢拉住了他:“我说了没事的,既然都路过了,就顺便看看吧。”
骆玢觉得自己的心也挺大的。
李即非看了看骆玢,神色有些复杂:“那,跟我来吧。”说着就进了墓园。
骆玢觉得自己再不跟着,等下七拐八拐迷路了或是踩到什么就不好玩了,于是连忙跟上。
墓园挺大。大概这里也埋着李即非他们家的祖宗们。骆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大气也不敢出,过了一会儿,李即非停了下来。
“这里。”
只有一块碑,后面连个坟包都没有。骆玢一抬眼就看见了碑上的名字。
林思航。爱子林思航之墓。看来真是青梅竹马啊。骆玢看着墓碑上刻着的生卒年月:“不是吧,和你同一天……”
李即非扭头冲骆玢笑笑:“是,同一天。”笑容有些苦涩。
李即非从包里掏出一瓶酒来——刚才骆玢还奇怪出门走走为什么还要背个包——李即非拧开瓶塞,拿起了摆在碑前的一个白色瓷杯。
瓷杯应该放了挺久的了,下过雨,沾了泥,有点脏。李即非又从包里掏出湿纸巾擦了擦,擦干净了,才倒上酒,放在碑前。
骆玢张口正要问,李即非又开口了,但并不是对他说话。
“思航,我来了。”
李即非的声音很好听,有点低沉,墓园里除了他俩再没别人,于是听得很清楚。
“思航,不好意思,去年一整年都没来看你。你知道的,我以前常常来,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那个时候你总是气我不怎么理你。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知道的,我就是这么个怪脾气。”
“……你在的时候,我总是觉得你吵,可是你离开后,我又常常想起你说过的话。我记得你说过,要是有一天你离开了,要我去找新的人。”
远处似有海风吹来。可是这里离海太远,于是一片宁静。李即非蹲在墓碑前,自己也拿了个瓷杯喝酒,骆玢站在一旁看着,不知道这样蹲着腿会不会发麻。
“我一直觉得重新去找一个人太难。你也知道博士脱单很不容易。我一直以为遇上你这辈子的运气大概就用完了,没想到还有一个意外之喜。”
骆玢看着李即非。
“你也看到了,这个孩子叫骆玢,是我的学生。刚认识的时候,他正是你离开的那个年纪。这孩子跟你有点儿像,但确实大不一样,他有点闹腾,但是好像有很多心事。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喂……
“……思航,对不起。我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痴情。人在遇见温暖和光亮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靠近。请你千万别责怪这个孩子,看在我无意去隐瞒,对你如此坦诚的份上……不知道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又或者你早已进入新的轮回……”
骆玢很想说,大哥,我们是无神论者。
大哥,别说了,现在这样我有点想哭。
骆玢很想打开弹幕调解一下心情,可没想到脑海里的弹幕也全是一片哭瞎,特别整齐划一,差点刷屏。
段子手呢?段子手呢!关键时刻就没影啦?要你们这帮废物有何用!
“好了,再喝就醉了。”骆玢弯腰扯了扯李即非。
“喝一点?”李即非晃晃酒瓶子,骆玢摇头:“算了。喝醉了尹老师要骂的。”
“这就管上了啊。”李即非伸手捏捏骆玢的脸。
“不听算了。”
“听。”李即非塞上酒瓶放进包里,“帮个忙,扶我一把。”
“你要把我胳膊拽断吗?”骆玢皱着眉头,“新年第一天就酗酒,真不像你,李老师。”
“偶尔。”李即非一点也不像刚刚对着故去多年前任诉完衷肠的样子,“走吧。啊慢点,我腿都麻了。”
“等等。”骆玢放开了他。
“干嘛……”
骆玢走到墓碑前,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好像他面前正站着林思航。酝酿了一会儿,骆玢运气提声弯腰鞠躬:“过!年!好!”
从墓地走出来好远,李即非还是笑个没停。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骆玢无语了,停住脚步抱着胳膊欣赏,“你先笑吧,笑完了我们再走。”
“哎。”李即非揉了揉肚子,好像要把笑全部都藏在肚子里,“好了。”但一想到刚才在墓园里骆玢一脸正经对着墓碑大喊“过年好”,脸上还是忍不住泛起笑意。
“至于吗?”骆玢用胳膊肘捅捅他,“大年初一就这么神神经经的,是不是还要抱着墓碑大哭一场?积极点阳光点不行啊?”
……李即非现在笑得其实挺积极阳光的。
“嗯,以后就积极阳光了。我以前每年都会这样。明年不会了。”李即非轻描淡写,笑劲还没过,现在话里还带着笑意。
每年都……大概是从那个林思航死了之后吧。骆玢心里沉了沉,没想到李即非是个这么痴情的人。也不知道是坏事还是好事。反正一想到李即非也曾经对别人那么好,骆玢就有点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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