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他妈正“团团长、团团短”地哄着小侄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李即非拿过一看,是骆玢。这小子……他笑了笑,老妈哄孩子哄得十分投入,李即非于是从沙发上起来,走到阳台去接电话。
“喂?”听到李即非的声音,骆玢还是有点紧张,不由得结巴了一下:“李、李老师好。”
“是你呀,骆同学。找为师有什么事?”李即非笑了,不知为什么,眼前一下就浮现出骆玢的模样。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溅起了涟漪,低沉而温柔,还带着浅淡的戏谑。
一听到这戏谑的语气,骆玢就好像找到了和他对话的状态,说话也不结巴了:“没事呀,就是闲来无事,给您拜个年。”
“哦?难为你还特意打电话来,谢谢你。”李即非靠着阳台冰凉的墙面。远处的灯火阑珊,鹭州常年热闹非常,真到了过年,整座城市反倒冷清了一些。
骆玢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他很想多跟李即非说几句,可对方的声音又懒又远,还看不到表情。让人有些懊恼。
正烦恼着,外边突然响起熟悉的旋律,骆玢“咦”了一声。
李即非奇怪:“怎么了?”
“是那首歌啊!”骆玢叫了一下,跑到客厅去看,果然,李玉刚在唱《新贵妃醉酒》。李即非也听到了:“啊,这么巧啊。他唱得可比我好听多了。”
骆玢看台上华服美艳的歌者,真是难以想象他也是个男人。眉眼温柔,姿势柔美,堪称绝色佳人。
“怎么?不说话了?那为师可要挂电话了。”李即非见对方半天没出声,又说了一句。
“啊,别挂电话啊。”骆玢连忙跑到阳台,那里安静。“我就是突然想起,那次你唱得可好听了,简直惊艳。”
“太夸张了啊,”虽然被夸奖心里非常爽,但李即非还是要谦虚一下,“那次真的好冷,回来差点感冒。”
骆玢笑了:“是啊,我在台下看着也觉得挺冷的。那后来你干什么去了?”
“回家吃泡面,成功阻止了感冒发生。”对方正色道。
这人还真蛮逗的。
“对了骆玢,”李即非突然问,“你成绩查了没?”
骆玢想起之前那茬,于是道:“查了。”
李即非压低了声音:“那,客官可满意?”
骆玢突然耳根有点发热。突如其来地低语,好像他就在他身边。从耳垂开始,顺带着好像半张脸也跟着烧了起来。
“满意,太满意了。”骆玢笑了,“历史最高分。”
“啊,真的呀?”对方笑了,“那就好。”骆玢听到那边有人叫他,又听李即非说:“我家人叫我,先挂电话了。骆玢,祝你春节快乐。”
骆玢觉得手机在脸颊边变得滚烫:“李老师,你也是,春节快乐。”
尹仰茹抱着团团:“干什么呢,天这么冷,非要跑到外面悄悄打电话。”
李即非把手机按灭了:“这怎么是悄悄啊?不是怕打扰你哄团团吗?”
尹仰茹白他一眼:“这个时候倒是挺能说!帮我抱会儿,团团一直要大伯抱呢,是不是啊团团——”
团团咿呀学语,只会含含糊糊喊两句:“抱抱——”
李即非无奈地从他老妈手中接过孩子。他没怎么抱过小孩,只觉得软乎乎的,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宝宝过一会儿就开始不安分了,哭哭唧唧也不知道该怎么哄。恰好即墨他媳妇过来,李即非连忙把孩子物归原主。
才不到十五分钟,就累得不行了。
养孩子真是个体力活。李即非仰靠在沙发上想。
他老妈抱着瓜子在一旁磕,电视上又有了新节目:“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谁啊?”
“哦,一个学生。”李即非没多想。
“跟你关系还挺好的?看你在外面有说有笑地跟人家聊那么久。”尹仰茹仿佛不经意地说道。
“人家打电话来拜年,总不能三言两语敷衍掉。”李即非笑了一下,看着电视上的节目。
“哦。”老妈不说话了,继续磕瓜子。
团团在房间里哭了,他妈妈在哄他。李即非知道尹仰茹也很希望有一天她怀里抱的能是自己的亲孙子。
这当然是不可能了。
李即非又在电视前坚持了一会儿,最终忍不住,起身准备去刷牙,他妈在旁边说:“等下再刷,先喝杯牛奶吧。”
——他没办法给她带来孙子,可他终究还是她的孩子。
“嗯,好。”李即非又坐了回去。
尹仰茹没有马上起来,抱着那罐瓜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等眼前的这个节目演完了,她叹了一口气,放下瓜子,起身去煮牛奶。
装在白色瓷杯里的牛奶上结了一层奶皮,李即非其实不是很愿意喝牛奶,喝完嘴唇上会有一层奶渍,刷了牙还是有味道。可老妈坚持不懈二十几年,先是担心李即非长不高,又担心李即非缺钙,这么多年竟然也让他坚持喝了下来。
李即非喝了牛奶,刷了牙,回到卧室。今年过年好说歹说,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是让外婆同意来岛内过年。即墨一家也过来了——即墨的父亲,李昭元的胞弟十年前便已过逝,于是年年过春节,即墨母子便与李即非一家一起过。即便是前两年即墨结了婚,又生了团团,一家人聚在一起过年习惯倒还是没什么改变。
尹仰茹一向欢迎即墨一家,何况今年又有了团团,老太太多了排忧解闷的途径,便把原先过分集中在李即非身上的注意力分散了一些。
李即非穿着宽厚的睡衣,枕边一本书,还是上次回家的时候放着的。原来从老章那边顺来的那本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被还回来。他靠在床头,翻开来,夹着书签的那页,内容已经有点陌生。
李即非又重头开始翻:
“同学们,有人说它像一条大河,也有人说它像一片牛奶流淌后留下的痕迹——这白茫茫的一片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们知道吗?”
每次重看这个故事的时候,李即非都会想起那个给他推荐这个故事的人。
有时候会在梦里遇到,有时候走着走着,脑海里就会响起他的声音,可今年关于他的想念却来得这样迟。如果不是母亲提到,如果不是床边的这一本书,他会不会已经忘了,曾经有这样一个存在。
已经第几年了?李即非算了一下时间。不知道是过去了太久,还是今年他格外地忙碌,以至于根本没时间去思考关于他的事。
或许人真的是健忘的。记了这么多年,有些细节早已模糊掉,当初的心情也不再那么生动鲜活。
李即非无意再翻下去,抬头发了一会儿呆,外面突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原来已经过了十二点。他起身走到窗前,外面又有人在放烟花,一簇一簇,炸开,又败落。如此循环。从夜空中散开的烟火,凋零得如此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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