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不公平了?”林馨玥有些不高兴了,“贫雇农占比小、数量少,不是更容易分地吗?——算了,现在咱们得赶紧找贫农,回去让队长给你解释吧。”
秋穆暗暗觉得这个分法有问题,可她也不好在这儿跟一个男孩子扯这些。虽然正常讨论是无可厚非的,但在一般人看来,这总有点儿欺负人家的嫌疑。
秋穆怀疑这样私下找贫农的合理性,不过还是积极参与了找贫农的工作。林馨玥他们对这事儿相当热情,然而却缺乏与农村群众沟通的技巧。这些呆惯了的城市知识分子干部不了解农村人的话语体系,他们只要一提到中央或是苏维埃,高家村的乡亲们都会表示尊敬。这样虽然体现了土地改革的确拯救了群众,但也拖慢了工作队调查情况的进度。相比之下,秋穆只用说她是丘阳的财粮主任,来协助调查高家村的情况,群众也就能够配合地简要讲明白了。
通过秋穆的询问,很快他们这一组就确定了五个“真正的贫农”。从这些群众介绍的情况来看,他们不仅在经济条件的角度上属于贫农,在思想和人品方面也很可靠,都是可信的老实人。按照秋穆的观点,这五个人之所以在分地之后没能真正“翻身”,主要是因为他们为人老实,在分地时接受了村里较为贫瘠干旱的土地。另外,也说明高家村在分地时没有更多地考虑土地肥力水分的差异。
不过,其他工作队员们更相信这是由于高家村的干部被地富分子渗透,使得某些干部为谋私利而侵犯了群众的利益——这也是对三类村革命工作的总结性描述。
这种描述或许是正确的,例如很有可能这些“老实人”分到较差的地,原因就是负责分地的干部把好地分给了亲属、朋友或是跟他们有其他交易的人。工作队员们也认为,群众中很容易出现收买干部的情况。
秋穆倒觉得不应该如此怀疑群众和基层干部。倒是有不少人——主要还是远离农村的那些——觉得农村的基层干部没有文化、素质低下。这可能是个事实,但秋穆觉得文化程度低跟容易被收买之间还没有那么强的联系。
注释:
①土地法大纲:即1947年《中国土地法大纲》,是对“五四指示”的发展和完善,其中修改了之前对于地主、富农照顾过多的内容,进一步调动普通农民对于劳动生产的积极性。
②相关政策信息来源于《翻身》记载。
③《中国土地法大纲》第十六条“在本法公布以前土地业已平均分配的地区,如农民不要求重分时,可不重分”,由此可见高家村工作队直接决定重新分地事实上是不合理的。
④“翻身”的标准是达到本村中农的平均生活水平。
⑤相关标准来源于《翻身》记载。
作者有话要说: 点个样结果吹出了一堆气泡……
感觉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观点不同
提到对高家村革命干部的看法,这五个“真正的贫农”则有些意见不一。其中一个被称作远土夫郎的年轻男人埋怨高家村的干部不讲人情,因为他姐姐之前给日本人跑腿儿,在“反奸”的时候被高家村的民兵队员给打了。因此他姐姐在清算地主之前就害怕地逃出了高家村,后来再也没见到过。
而另一个叫高则全的贫农则觉得高家村的干部们虽然称不上处处都做得好,但总体而言做得还可以。工作队员们觉得很奇怪,毕竟她家这么穷,根本称不上是已经“翻身”了的,这不正是说明了高家村干部有问题吗?为什么已经没有从土地改革中得到好处的贫农,反而会说高家村的干部总体做得还行呢?
听了工作队员的疑问,高则全反而笑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做什么工作都是可能出岔子的嘛。就算是熟手到田里浇地,多少也会有没浇匀乎的地方。何况咱们高家村的‘水’本来也就不多。”
她这个观点倒是和秋穆的判断类似。土地的差异使得完全均分是不太可能的,而如果土地的总量和质量都高,那差不多均分下来,每家每户的地也是能养活一家人的。可是如果土地的总量不多或者质量不好,那肯定就会出现一部分人获得的土地不足以让自己过上新中农的生活的情况。尽管在土地改革中要着重注意公平,但也不能忽视了资源总量不够的客观事实。
高则全的说法可让工作队员们犯了难。按理说,她这样肯定了高家村干部的工作,是完全不符合工作队员对于“真正的贫农”的评判标准的。可是在其他任何一个方面上看,她又的确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贫农——如果她都不算是贫农了,那还有谁能被划分为贫农?
林馨玥觉得高则全是没想明白“翻身”的事儿,否则她看到村里有的人分到比她更好的地,怎么可能还觉得高家村的干部做得总体还行呢?如果贫农团是由像高则全这样的“糊涂”人组成的,那不是妨碍了工作队整改高家村党支部的工作吗?
不过崔濂和于默杰都觉得高则全可以信任。不能说一个贫农如果和工作队员们想法不一样,她就不是贫农了。而且,不光是高则全,他们选出的其他几个“真正的贫农”也对于高家村的干部们并非持有完全的反对态度。就算是那个远土夫郎也不觉得高家村的干部个个都坏,他不喜欢高家村的民兵队员,但是觉得农会和夫男会都是很好的。由此可见,高则全对高家村革命干部的看法,或许才是村里贫农的典型观点。
听她们这样讲,林馨玥倒是觉得也有道理。可是这和之前跟刘绪峰、杨成林她们讨论的不一样,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认同哪一方好。
秋穆觉得这有点儿死板了,于是说道:“你要是想着该认同谁,那不就出问题了吗?某种看法是否符合事实,并不取决于它是谁提出的。之前工作队的确讨论了很长时间,可是那都是在没有真正了解到群众想法的时候讨论的。现在咱们也听了一些群众的想法,难道还必须得坚持原先的观点吗?”
林馨玥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是对的。可是他仍然有些怀疑,因为之前在工作队里主要是刘绪峰、杨成林她们在说话,而她们是可以信任的、和他一个学校的同学。而现在和他一组的组员们虽然也是革命干部,但却是和他不相熟的。尤其是崔濂和于默杰,她们俩毕竟是从蒋统区来的,虽说是主动逃过来的,可是客观上肯定也受到了蒋统区思想的影响。
然而不知为何,他却觉得秋穆这个工作队里唯一的农村干部有种神奇的特性,仿佛她无论说什么都能让人觉得可信。林馨玥心里想着,秋穆毕竟是个农村的干部,她应该比其他的工作队员更有发言权。
他们这一小组就这样选定了一些“真正的贫农”,而后再和另外一组汇合起来,把选定的贫农名单合了一下儿,初步拟定了十一个人作为高家村的新贫农团。
当工作队员们回到高五福家时,那个民兵姑娘已经等了好半天了。准备好的饭菜——也就是一些粥、炒菜和玉米面儿的饼子——在桌上摆得都凉了,工作队员们也饿得不行,连热都没热就开始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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