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样可以么?”秋穆问道。
“当然可以。”李有河回答道,又带着最后的一点点怀疑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真的是布尔什维克党员的话。”
秋穆便端起那碗煮好的棒茬儿粥,跟着她去了民兵队的会议。
民兵队一开始只是村里中贫雇农出身的年轻人自发的组织,原本是为了反抗那些乡绅大户手下的“民团”④而设的,大家的文化水平都不高,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然而后来经过此处的红军派指导员对民兵队的姑娘们进行了义务训练,又无偿配给了她们一些枪支弹药,民兵队也就因此变得更加训练有素了。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民兵队也继承了红军开民主会的习惯,重要的事情不能由队长一个人说了算,而要让大家都了解情况、一起商讨对策。
而现在民兵队的队长是一个叫张兴满的姑娘,二十六岁,在民兵队里是年纪最长的,经验也最丰富。她之前参加过红军,但因为腿脚受伤严重而退伍了,现在虽然能够勉强走路,但右脚还是跛得厉害。不过即使如此,在之前民兵队与日伪人员作战的时候,这个姑娘依旧勇敢地深入山林中伏击敌人,并且在日常训练中教授了其他民兵队员许多实用的战斗技巧。
注释:
①来源于《翻身》和《西行漫记》对于“曲线救国”及其后续的记载。
②解放区苏维埃:即解放区的人民代表大会。苏维埃(совет)本意为代表会议;按照《西行漫记》记载,当时均称呼解放区的行政机构为“苏维埃”。根据作者的理解,苏维埃相当于人民代表大会,然而根据在《西行漫记》中的叙述,很多地区的人民经常把苏维埃与共产|党混淆。
③马克思:“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④民团:此处使用《西行漫记》中的名词,在《翻身》中对应于地主寡头与伪村政权组织起来的村警,是一些以维护秩序为名义构建的武装力量,地方统治者利用它压迫普通群众、镇压农村地区自发组织的抗日民兵队(即通常所说的游击队)。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下现在又离开家到了兰州,正要去西宁……所以预计这段时间又更不了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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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到了西宁_(:з」∠)_
☆、第五章:迷信
民兵队开会就在村中央的那片儿空地上。原先由地主寡头掌管村里事务大权时,征粮征税、宣布事宜甚至是做法事等等涉及到全村人参与的大事儿,也都是在这片地上举行的。
而现在,丘阳民兵队的三十七个姑娘聚集在这片空地上,或是坐在自制的小马扎上,或是坐在砖头上,或是干脆直接坐在地上。她们的年龄大约在十七八岁到二十五六岁,一个个都穿着简陋、疏于打扮,虽然有村里好心的寡夫做的“统一着装”,但却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舍得穿的,总体而言似乎看上去和普通农民姑娘并没有什么差别,唯一的不同在于她们的言行——相比于传统农民的个体化和散漫而言——显得较有秩序。
秋穆乍一看上去,并不能看出谁是队长,因为所有人都穿着差不多破旧的衣服,除了几个还没长开的小姑娘之外,年纪看起来也差不了多少。而这些民兵队员们看着秋穆身上与丘阳普通农民明显不同的衣裳和她手里端着的粥碗,也都搞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李有河轻咳了一声,对民兵队员们介绍道:“这位是秋穆。她从前在秋云山家干过长工,昨天刚回到村里,答应要在群众大会上揭发秋云山。”
她这么一说,民兵队员们看秋穆的目光顿时不一样了,从之前的怀疑转变为了虽然还有些警觉但却是以友善亲切为主。
张兴满作为队长一直都很信任担任副队长的李有河,便从她的半块儿砖头上站起来,对秋穆伸出手:“欢迎、欢迎。我叫张兴满,担任民兵队的队长。”
秋穆把右手的瓷碗转到左手里,和她握了握手①,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儿。由于她笑的样子格外好看,那些年轻的姑娘们看到之后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警觉的心理,潜意识里把她当“自己人”了。
李有河对大家讲了,秋穆答应揭发秋云山的母亲秋金元打骂长工、克扣工资并且在放出的高利贷粮食里掺沙子的事儿。民兵队的姑娘们虽然大多对几年前就死了的秋金元没有什么印象,却对于秋云山现在和她母亲如出一辙的行为深有体会,甚至有些人还有亲戚是给秋云山家扛长工饿死的,不由得也跟着骂起来。
然而也有人怀疑秋穆这样白白净净、一副知识分子模样的人,怎么会有胆量说这些话。因为关于剥削长工、放贷的粮食掺假等等的事儿,在丘阳可不止秋云山一家干过,反而是几乎每户地主和大部分富农家都做过的,如果秋穆在群众大会上公开指责这样的行为,就等于是与全村的地主和富农作对。
不过秋穆所说的又的确是事实。而且对于村里大部分人而言,秋云山勾结日伪人员是比较虚的罪名,实际上落到他们身上的,还是秋云山利用权力而对普通农户进行的剥削。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无论是伪人员还是与伪人员勾结的地主、伪村政府人员,她们最大的害处也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叛国”,而是对普通村民的直接迫害。而在这一点上,秋云山所做的其实与她老娘秋金元并无差别。
民兵队虽然接到的指令是召集群众揭发汉奸的通敌行为,但她们同时也是村里普通的年轻人,自然对于秋金元剥削长工、诈骗欺辱贷款贫农的事儿更加厌恶。她们既希望有人来揭发秋地主家一贯的恶行,却又怀疑答应要揭发的人会临时变卦——因为秋云山的残忍和强大已经深入人心了。
和李有河之前想的一样,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穿着没染过色的灰土布褂子、光着脚的姑娘有些怀疑地对秋穆问道:“你……你真的打算这么说?”
“对。”秋穆回答道,“我二十多年前就离开了丘阳,对秋云山之后干的事儿并不熟悉,所以只能说这些。”
“这已经够多的了。”另一个民兵姑娘小声说道,从语气听来似乎也对于秋穆的诚信有些担忧。
然而那个灰褂子的姑娘却又问道:“你发过誓了?”
“没有。”秋穆回答道。她这个回答顿时在民兵队员里激起一阵波浪,而后秋穆却又说道:“我不信什么鬼神,也不相信违反誓言会有什么报应。”
当时在中国的农村,很少有人会这么说。就连那些或是自愿或是受迫加入天主教的农民,也很少有完全不相信传统信仰里鬼神报应的,至少不会公然违反涉及到身家性命、子孙后代的誓言。
“如果你不信,那发个誓不就好了,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另外一个姑娘说道。
然而秋穆却反问道:“同志,你是共产|党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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