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勤伊没有追,魏真这个速度她肯定追不上。她散乱着头发深深吸了口气,抵住楼梯扶手站了起来。
保姆慌慌张张拿着药跑来,蒋勤伊夺过,快速回自己房间取上车钥匙往出走,到了门口她顿了顿,又返回取走了另一把钥匙。
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蒋勤伊手提着包,趿拉着拖鞋,着一件薄薄的丝绸衬衣,抹着脸上冰凉的液体,上了车。
她大概也清楚儿子会去哪儿,边顺着魏真家的方向慢慢开,边在昏暗的马路寻找魏真的身影。
没开几分钟,蒋勤伊就看到了瘸着腿奔跑在黑暗中的魏真。蒋勤伊不管这里可不可以停车,她熄灭火,下车站立在风中等儿子跑向她。
魏真跑得很快,蒋勤伊被撞得一个踉跄后退了好几步,但她抱住儿子,用力的抱住,“小真妈妈带你去有赵大宝的地方,你跟妈妈走。”
魏真僵了一下气喘吁吁抬起头,空洞的双眼看了看她妈,乖乖上车了。在车上,魏真脱下自己的毛衣,拽了拽自己的黑秋衣,毛衣往他妈头上套。蒋勤伊伸胳膊配合穿上,侧身又抱抱儿子,重新发动了车。
蒋勤伊前几天派人打扫过魏真的房子,所以这间充满赵大宝回忆的家依旧是干干净净的。
魏真时隔几年再次踏入这个家,并没有顿下脚步环顾,而是看都没看一眼直奔主卧。蒋勤伊拽住儿子来到客厅的阳台,打开箱子说,“小真赵大宝的东西在这里,妈妈一件都没有扔。”
魏真盯着满箱的衣物,当着他妈的面,拿出一件毛衣,双手捧着一点点弯下脊背,脸深深埋了进去。
赵大宝走了四年,魏真没落过一滴泪,今天,在他没认出赵大宝的今天,他让自己蜂拥而至的泪水流满了赵大宝的毛衣。
蒋勤伊的头缓缓靠在魏真阵阵颤抖弓起的脊背,哑着嗓子和儿子说,“不要再痛了,妈妈帮你把他找回来,你相信妈妈。”
魏真泛白的手指紧紧抓着毛衣,从嘴里支离破碎蹦出了几个字,“对不起妈对不起”
蒋勤伊抵在魏真背上的头摇了摇走出了主卧,她先是去洗手间洗了把脸上的泪,随之来到另一间卧室关上门给医生打电话。
蒋勤伊有条不絮和医生讲了一遍魏真发病的原因,过程,医生不乐观道,“你们要有心理准备,魏真的病一旦复发,会比以前更严重。”
蒋勤伊紧张了,“你是说我儿子会比以前还痴呆?”
医生平缓的安抚她,“蒋女士你不要过度担忧,一次说明不了问题,你们要注意观察,如果他接连出现这种状况,就代表他的病处在复发期了。”
蒋勤伊静了几秒道,“如果我把那孩子找回来,对我儿子的病情有没有影响?”
“非常有影响。”
蒋勤伊,“……”
“这对患者是很好的治愈,不过也要看魏真,如果他心里还是抵触,那将是坏影响。”
“我儿子接受,他接受。”
蒋勤伊觉得那两声对不起,再明了不过。
蒋勤伊淡淡说完又急着问道,“接受就是好的影响是吗?”
医生道,“是的,其实四年前我就建议你丈夫找到那孩子,试一试疗效,但他说他们是父子,所以”
蒋勤伊打断,“他懂个屁!”
医生,“……”
医生在疗养院和蒋勤伊有过几次接触,这个女人冷冷冰冰的,不像其他患者的家长,问起病情没完没了,她言简意赅问完重点马上走人。
关键是这女人实在不像会彪脏话的人,所以医生很吃惊。
蒋勤伊接着说,“他不是我丈夫,我们早离婚了。”
医生不知道怎么接话,低沉的笑了声,蒋勤伊挑了下眉道,“那就这样,有问题我再打电话。”
“等等”医生喊住了蒋勤伊,“记得让魏真继续每天服药。”
“嗯。”
蒋勤伊挂断,握着手机坐到床边想了想,拨了家里的座机,看电视的时候她没注意听,那条新闻的事件发生地在哪个城市,希望保姆有听到。
当然保姆不知道她也可以查出,但会费些时间,她不想让儿子再痛了,哪怕一秒。
蒋勤伊和保姆结束通话,即刻拨了贺凡的号。听那头不痛不痒喂了声,蒋勤伊一句过度的废话没有,开门见山问,“贺凡赵大宝在哪里?”
贺凡很意外,几年前魏真成那样了,蒋勤伊也没追问过他儿子的下落,如今一切已平复,反倒关问起来了。
贺凡讽刺的笑了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蒋勤伊说,“我在电视里看到赵大宝了,他在龙江对不起,我只要去那边的大学打听一下,马上就能找到赵大宝。”
贺凡楞了楞,更讽刺的笑了,“蒋勤伊你开什么玩笑,我会把大宝送到那种破地方,你去找,能找到,我贺凡把儿子送给你。”
“好。”
蒋勤伊挂了,啪啪啪打电话订了两张凌晨的机票。然后蒋勤伊看看时间,打算回家打包行装,她正要往出走,魏真推开了门,“妈我想去打听”
蒋勤伊晃晃手机,笑着打断了魏真,“妈妈全部搞定了,三个小时后,我们坐飞机去找赵大宝。”
其实蒋勤伊也拿不准赵大宝是否在龙江,现在是寒假时期,赵大宝有可能是到那里旅游。
但是……
母子俩没有通知任何人,安排任何事,拎着皮箱就上了飞机。
第66章
飞机着陆天刚刚大亮。
龙江县没有机场,蒋勤伊订的机票目的地,是离龙江最近的一个市。
这里异常冷,蒋勤伊来之前查过温度,穿了件到脚腕的羽绒服,魏真没有长羽绒服,穿了件厚重的皮大衣。
为了方便尽快找到赵大宝,蒋勤伊打电话包了一辆车,司机是本地人,对周边的城镇非常熟悉,可以做他们的向导。
俩人走的太仓促,什么都没安排,下了飞机,利用等车的空档,抱着手机给那边的人打电话。
蒋勤伊近期有几个募演,她得快点儿通知主办方另作安排。
魏真和几个部门经理简单交代了几句,打给吴建让他回酒店盯着。回去盯着没问题,可吴建被魏真一句‘我要去找我家小混蛋!’雷了个天昏地暗。
这是痴呆症引发了其他精神类疾病?还是他哥们儿突然茅塞顿开,大彻大悟?显然前者更有说服力。
几年了,魏真没提过赵大宝一字,毫无来由说要去找人。
这感觉就像,一个精神病睡一觉醒来,以为自己回到了学生时代,突然背起书包说要去上学一样,令人惊悚。
还躺在被窝里的吴建问了句魏真在哪儿,穿衣服就要往过赶,蒋勤伊拿过魏真的手机和吴建说了几句,吴建才踏实。
最后他和魏真说,一定要找到那小子,我家小黑想他,我也记挂他。
可一定要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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