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尹chūn晓还没醉到认不得人的地步,他知道是明晋和助理合力搀着他从隐蔽通道上的车,他家明晋去过,也省的尹chūn晓正面应付他。
助理在前面开车,明晋动作轻柔的搂着尹chūn晓的肩膀,好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他身上有种很好闻的清香,不同于男士香水粗矿的糙木味,也有别于女士香水的神秘甜美,而是接近于雪沫的冷淡清香。
他唇角噙一抹笑,如昙花开在雪地里,静美耀眼,尹chūn晓难得看到明晋这样的笑,得和平日截然不同的风采,绚丽不可方物。
尹chūn晓靠在他肩上,眼眸半眯,他用被酒jīng涤dàng的前所未有清明的大脑,重新审视他为这个人果断付出的感qíng。
明晋其实就是他的一面镜子,从他身上,看得到从高处陡然跌下来无法承重的落差,看得到拼力适应现状的悍然和隐藏在心底不与人说的悲哀,看得到青葱岁月背后不符合年纪的落拓和拼力的挣扎,看的到用傲然表象遮掩深入骨髓的自卑。
所以他无法责怪明晋,失去过的人才会懂得失而复得的珍贵,他们学会用广角视野审慎世界,会在任何qíng况下先明哲保身,并不止明晋会这样,而是整个社会现状就是这样。
回到尹chūn晓的住所时,酒劲上来,已经醉的迷迷糊糊,但还是知道搀着他上chuáng的是明晋,并非迟小捞,所以他此次的酒品无形上了几个台阶,不吵不闹,只是心中苦闷,喉头发紧。
任由明晋给他脱了鞋,脱了上衣和长裤,他把自己展开成大字一动不动的占满了整张chuáng。
恍惚听到明晋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埋怨:“大白天把自己灌醉,嫌命长了么……”
然后额头上搭了一条热毛巾,接着被扶起来灌了半杯开水,后面的事他就彻底不知道了。
明晋在厨房用电饭煲煮上了粥,然后在书房用手机上网消磨时间,尹chūn晓家的wifi密码他不知道,手机正好也没什么流量了,于是就打开了台式机点开PPS准备找部电影看,在最近播放记录里他看到一条文件名是本地文件。
鼠标停在文件名上,他犹豫了半刻,此时开电脑的初衷已经不及这段视频文件对他的吸引力,他明白只要点开了就是侵犯个人隐私,但是他的手已经比大脑快,点开了那段视频。
影像不是很清楚,画面中的人物是背影,虽然很模糊,他还是一眼认出是迟小捞,这段视频是偷拍的,窝棚昏暗的光线下,迟小捞在用毛巾擦拭身体,从视频的名称来看,应该是三年前。
明晋握着鼠标的手在发抖,他关掉了视频,从存储路径找到了D盘文件夹,尹chūn晓把属于珍藏的这个文件夹隐藏在无数和子文件中,在明晋点开这个文件夹时,看到了五六个MP4文件,然后还有一个署名c的图片夹。
年前尹少阳又要出一次国,这次是去日本,时间不长,去三天,赶在大年三十之前就能回。
这一次迟小捞跟唐尊请了假,亲自把主子送到机场,两人腻腻歪歪的一路坐车到了机场,一下车尹少阳就准备过安检,迟小捞总觉得这人有点不对劲,以尹少阳习惯xing的qiáng势来说,似乎太被动了。
这段时间,尹少阳不再对他的任何事发表任何直观意见,两人没红过脸,没吵过架,一个星期三次xing-生活,有时为了第二天的训练要求请假尹少阳也没有废话立马批,就连这次出国,迟小捞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他请假来送,尹少阳也没表现的高兴或是不高兴。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准备过安检,迟小捞下意识追了上去,“少阳!”
尹少阳回头,在大厅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身穿一件黑色修身皮衣的尹少阳就像是一个显眼的标志xing建筑,他俊朗不羁,高颀健硕,眉宇间凝聚的是众人不敢与之对视的锋芒,他明明带着微笑,迟小捞却生出了一种不能坦然靠近的胆怯。
尹少阳挑挑眉,长臂抬起揉揉他的发顶,低声说:“等我回来,在家乖点!”
迟小捞木讷的点点头,目送他过安检,然后消失在视野里,这一刻他好像整个人空了,有一种被抛弃的错觉。
他格格不入的杵在来来往往喧嚣的人群中,周围的节奏是那么的快,他却突然好像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地,芸芸众生皆清醒,独他一人堕混沌。
尹少阳果然没有按时回来,说有点小事要耽误两天。
大年三十的,还坚持来舞蹈班上课的除了急于充实自己的三线艺人就是唐尊和迟小捞两只勤劳的老牛了。
唐尊推掉了公司高层的年终酒会,出钱在旁边一满洲酒楼定了一桌年夜饭,五点钟带着舞蹈班的众人呼啸着杀了过去。
七八个人围着圆形大桌,中间摆了只景泰蓝的涮ròu大锅,新鲜的羊ròu卷和翠绿的蔬菜摆得像是艺术品,唐尊一声令下,馋的偷偷咽口水的几人才迫不及待的动筷子。
都是年轻人,虽然有碍唐毒舌的气场,但几杯酒下肚后,气氛明显热络了起来,有学员问:“唐老师,你为什么不继续跳舞?”
唐尊正在涮羊ròu,闻言筷子顿了一下,别人没注意,坐在旁边的迟小捞正好瞧见,唐尊已经换上一副伪装色,永远是那么的毒舌:“我不退役,你们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
“唐老师您今年多大?”
“在中国,问一个成年人的年龄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我可以原谅你这一次。”唐尊把烫好的羊ròu卷夹进麻酱碗里慢条斯理的蘸,对那个被他戳的满脸通红的学员优雅的一笑,顿时亮煞了眼,“我今年三十三岁,可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
迟小捞以为外国人对于同xing这点事都已经习以为常,就连开玩笑都挺寻常,却看到那个风华正茂的小学员愣了一下,随即手忙脚乱的塞了一块滚烫的ròu丸子进嘴里,被烫的满脸通红。
始作俑者却置身事外,笑眯眯的往嘴里喂了一块蘸好麻酱的羊ròu,潜心咀嚼。
唐尊这人不骄不躁,吃东西也是这样,看得出他很喜欢涮羊ròu,但始终控制着一个量,啤酒这种催肥剂更是敬谢不敏,不管别人怎么劝酒,他不喝就是不喝。
来了中国大半年,他的普通话已经从原先的生硬变得圆滑多了,还带着点京味儿,以至于听他开口讲话,就觉得挺滑稽,因为他虽然长着一张东方面孔,但即使是坐着不动也闻得出一股子西洋味。
学员们对这位俊美无俦的舞蹈老师是倾慕多余敬慕,对于他扑朔迷离的私生活更是乐此不疲的窥探、挖掘、再窥探。
吃完了饭,唐尊请大家伙去唱K,据说是饭后燃烧卡路里的最佳休闲方式。
开好房间后,侍应生鱼贯而入,五颜六色的jī尾酒在中央小吧台上一字排开,学员们发出欢呼,原来唐尊只是不喝啤酒而已。
迟小捞选了一杯mojito,坐在角落里细细的啜饮,学员们个个唱功不俗,一首首qíng歌被唱的千回百转黯然销魂。
唐尊毫不意外被推上台,他点了一首《青花瓷》,用欧式慵懒唱腔哼出了一首截然不同的古风歌曲,他的声音空灵低糜,就算是肺压跟不上偶尔跑调,也不影响学员们目光灼灼的注视,他单脚蹬着高脚凳,单单坐在孤独的灯柱下,就已经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经典油画。
大概十点钟的样子,迟小捞准备先告辞,环顾一周,却没看到唐尊的人影,几个学员正围在一起翻看手机,迟小捞走过去准备打个招呼,却听到几人正在议论着什么。
那个学员的手机屏幕挺大,照片像素也高,他无意看到了照片上那人的脸,又不小心看到了那人背心外面罩的一件杏色的今chūn限量款衬衫。
衬衫和尹少阳同款,几天前是他亲自放进行李里的,也许只是碰巧同款,但是明晋不可能去买一件穿起来大两号的衬衫。
“明晋真幸福,可以在塞班过年。”
“是啊,咱们这冰天雪地的,他们那海岛日光浴,人比人气死人啊!”
“甭嫉妒别人了,他好歹还记得给我们这些小人物拜年。”
“拜屁的年,有人拜年用自己度假的照片的么,明摆着是显摆!”
迟小捞匆匆出了包房,他觉得腿有点飘,靠在走廊里半天回不来劲儿,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一件衬衫不代表什么,也许明晋就是买大了两号,就算是他们俩在一起,相互借件衣服穿多大点事儿!
多大点事儿……对啊,他们只是碰巧都在日本,碰巧都去了塞班,碰巧在一块过年,碰巧穿错了衬衫……碰巧、碰巧、碰巧而已!!!
太阳xué很疼,可能是喝多了酒,他深呼吸两口气,把堵在嗓子眼的一坨东西压在了肚子里,抬脚就走。
准备去哪他还没想好,直觉现在就不能停下来,停下来他会被憋死!
手机这时进来几条微信,他有一种直觉,不想看,却还是打开了手机。
这次是三张合影,廖洪波发过来的,估计拍照的人正是他,照片中两人相互搂着肩膀,天蓝蓝,海蓝蓝,顶在一起的两颗脑袋,就像是后面椰子树上地球引力下的漏网之鱼,迟小捞有种给椰子开个瓢的冲动。
另外一张是尹少阳背着明晋在海边疯闹的照片,最后一张是两人的背影,背靠背头顶头坐在沙滩上。
迟小捞隐藏的孽根xing开始作祟,一点都不含糊,转头把照片贴上了网,他不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妈的,敢穷快活就该经得起扒!
把手机揣裤兜里,才感觉手心出了一层冷汗,他靠在墙上,神经质的盯着一张一收黏糊糊的手掌,丝毫没有报复后的快感,反而觉得迷茫。
维持感qíng不像掰着指头过日子,饿两顿就能缓解囊中羞涩的困境,他不能把尹少阳的心掏出来帮他用秤称,不能把原先的东西掏出来换自己硬塞进去。
他觉得挺疲,并不是累,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那种疲惫,明明知道这事仔细推敲也许并不是表面看到这种简单直白的状态,可他现在只剩下相信眼睛所见的力气。
尹少阳是玩花样给他点个醒也好,是真的在外面偷食也好,事实就是,在两个人的塔防里,尹少阳始终是高高在上的指挥者,cao控者,即便只是仰望,也要忍受光环灼伤眼睛的疼痛。
走廊那边传来阵阵鼓噪,有几个侍应生擦过迟小捞的肩膀往那边跑,好像是有客人在扯皮。
迟小捞跟着一路跑过去,扒开人围一看,中庭服务台边,唐尊一人正和几个男人对峙,他的头发有点凌乱,但并不影响他夺人眼球的俊美,一人面对群láng时的镇定,反而催生了一种另类的气质,他微微侧着身,就像是中世纪的骑士,所有线条都在诉说他潜伏在典雅表象下的傲然孤胆。
迟小捞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唐尊这个另类生物,生气时反而会收起毒舌,嘴角噙一抹讽刺的笑。
☆、第四十二章
看到迟小捞挤了进来,唐尊淡淡问:“他们说我是‘二椅子’,是什么意思?”
迟小捞气还没顺匀,被这天真无邪的问题给雷得外焦里嫩,他正在琢磨着怎么样以既简单又含蓄的措辞,来使唐大人明白他确实是受到了华夏语言最下流的侮rǔ,一个疑惑的声音冲他叫了一声:“小、麻、子?”
迟小捞竟然先前没发现对面一群耀武扬威的人当中,那个扎中间身量最高的谢瘟神。
“你们认识?”谢瘟神问。
一场斗殴无形中化解了,迟小捞把那几个人扫了一眼,点头道:“是啊,误会一场。”
华子用肩膀撞撞谢徽,低声问:“认识?”
他觉得这人有点眼熟,摸不准是什么关系,只得先熄火暂停,把这人身份搞清楚再说,京城的圈子就这么大,万一流了血往后抬头不见低头也碰的上。
“嗯,认识,都散了吧!”谢徽含糊的应了一声,拉着华子准备走人,视线经过唐尊时打量了下,然后表qíng不善的对迟小捞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也不知道唐尊跟华子之间发生过什么龌蹉,被谢徽扯着离开的华子显然还不想就这么消停,指着唐尊威胁道:“今天先放过你,下次别让我见着,否则爷爷非让你见血不可!”
唐尊个不惜货的天生就是个惹事的主,鄙夷的反问:“你们这流行打架叫爷爷帮忙的吗?你说你丢人不丢人?”
华子:“!”
愣是反应了两三秒才炸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开膀大腰圆的谢徽就冲了上去:“嘿我这bào脾气,今天不削的你趴地上叫爷爷我就是你孙子!”
唐尊临危不乱,矮身避过华子的飞毛腿,反手握住他的脚踝往上一提,华子老胳膊老腿的骨头都长实了,哪里经得起这么一提,散了螺丝钉的机器人似的直挺挺往后栽了下去,旁边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见唐尊另一只空着手往腰部一托,一个标准的双人探戈的舞姿华丽丽拍进了众人眼里,一条玉腿还握在唐大人手里。
这画面太美大家都不忍看,好半晌大家伙才松了口气,俩当事人还保持着定格的状态,让众人有种cha-入不了的错觉。
从迟小捞的角度,捕捉到那两人对视时眼底里不能说的秘密,就差脑门上贴上斗大的“□□”二字了。
华子似乎才想起来挣扎,唐尊不知道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华子那表qíng顿时jīng彩纷呈,最后忍rǔ负重的咽了咽喉咙,一把推开唐尊,气吼吼的走了。
跟着华子的其余几个人用眼神警告了下唐尊,然后跟着追了出去,谢徽趁着这空当过来,问迟小捞:“华子说那二椅子喜欢男的,你怎么跟他混一块?”
几个月不见,谢徽晒得黑huáng黑huáng的,像是从赤道luǒ-奔回来的,身上随便穿了件不防寒的薄羽绒服,本来是件修身的款,却因为瘦脱了形明显不合身,迟小捞本来有心问问近况,却被他一副帮兄弟捉jian的小贱样给弄来了气,冷冷别他一眼,说:“你也喜欢男的,能自觉离远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