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轻咳了一声,三人都看着她,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缓和下脸上原本凶恶的表qíng,沉声说:“注意一点,这里是医院,不要影响病人休息。”
说罢小心的带上了门。
明晋移回视线,直直看着尹少阳,带着破釜沉舟的挑衅意味,他料到尹少阳会过来找他算账,可那又怎么样?不过是发一通脾气摔两个杯子,这两兄弟他太了解了,雷声大雨点小而已。
“明晋你别得意!”尹少阳叉着腰,仰着下巴扯出一个冷笑,“你真以为我不会动你,太把自己当根洋葱了吧!”
明晋也笑,表qíng就写着:你来动我啊!不是我小瞧你尹少阳,也就那么点能耐。
尹少阳踱到chuáng边,微微倾身,居高临下的盯着明晋的脸看,心想这人白张了一张白莲花似的脸,可脑袋却不怎么管用,真当他尹少阳非他不可,切!哪年的破事了!
“别不相信!我不拿对付男人的那一套,简简单单一顿胖揍完事,因为你他妈根本就不算是大老爷们!”他看到明晋的瞳仁缩了下,接着道:“你不是喜欢用迂回的方法打击别人么,我看这办法对你同样奏效……明晋,你真当我尹少阳是吃素的,自己的人就这么给你糟蹋?惹急了爷谁也不吝,何况是你!”
明晋端不住了,厉声道:“你不能这么做!”
尹少阳好笑了,挑眉反问:“我怎么就不能这么做?”
尹少阳的表qíng告诉他,他会这么做,而且说到做到!
他求助的看向尹chūn晓,对方移开了视线,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明晋的视线重回尹少阳脸上,保持着他一贯的冷静,无奈声音却出卖了他的惶然:“尹少阳,我没有对不起你!”
“亏你说得出口,你整那些猫腻儿把人给气跑了,我找谁要人去?你赔一个迟小捞给我!?”
尹chūn晓听不得尹少阳说迟小捞是他的这话,不由得皱眉睇了过来,余光看到明晋倔qiáng的仰着下巴,嘴角带着难以维持的笑,眼睛里却迅速蒙上了水雾。
这表qíng让他心里贼难受,毕竟是暗恋了这么多年的人,他走了过去,扯扯尹少阳的胳膊,示意他就这么行了,当着他这个老板的面威胁白帝的艺人,太不把人放眼里了。
尹少阳回头瞅了他一眼,兄弟俩的这动作在明晋眼里,就变了味。
他也曾真心希望这两人能言归于好,却料不到是在这种qíng况下,两人心照不宣的将矛头直接指向他。
这一刻他有种被孤立的感觉,七年前家庭变故,爸爸被判死缓,妈妈跟人跑了,从人人艳羡的顶端陡然跌入泥淖都没有现在这样哀莫大於心死的绝望感受。
可能是那时候年纪小,有很多东西不曾得到,而现在,他得到了,幸福也曾触手可及,然而这一切却只是一个人手中的线,是收是放或是掐断,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尹少阳他凭什么!?
他仰头让眼睛里的水雾倒退回去,嘲讽的眼神在兄弟两人之间来回梭巡,短促的一声轻笑后,他说:“你们懂什么叫喜欢?什么叫尊重?在你们眼里,除了自己别人都只是消遣的工具而已,你们嘴里的喜欢就只是‘喜欢’,就像是喜欢一条狗,一道菜,兴致来了牵着狗溜溜,没兴趣了杀ròu吃都嫌磕牙,我也好,迟小捞也好,都只是你们兴之所至的一个玩意儿而已!”
他视线移到尹少阳脸上,紧紧绞着他的眼睛,“你说你喜欢我,我的电影你仔细看过一部没?我出了几首歌,自己写了几首词,出的那张唱片你能哼出几首?”
又看向尹chūn晓:“你说你喜欢我,怎么会在电脑里珍藏另一个人的照片和dv?”
他的右手始终搭在左手手腕的纱布上,包裹在里面的痛,就是他想挣脱束缚的证据,是他为自己放手一搏的怅然一刀,一刀下去,所有的纠缠都到此为止,他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长吁了一口气,释然道:“你们都走吧,想怎么整我,我都无所谓了,走吧!”
尹少阳不但没走,反而往前跨了一步,他盯着明晋的发旋,用宣泄过后冷静的声音明明白白的说:“没错,我尹少阳就是你说的那么渣,你也好不到哪去,你就没资格在这顾影自怜,当初我也算是巴心巴肝的对你好吧,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明晋怆然抬头,一双眼睛要哭不哭的看着他。
“yù擒故纵、若即若离、声东击西、这些都是你明晋玩的花样吧?你想全世界都围着你转也得掂量掂量你自个德行,值不值得别人对你至死不渝。”
明晋眼中一片灰败,毫无活气的眼珠子就像是濒死中绝望的人。
尹chūn晓这回没掺和,尹少阳说的也正是他想表达的。
“谁没有个糙心事儿,就你明晋最凄惨了?人唐僧还九九八十一难呢,要换你上,大师兄老早撂挑子不gān了。迟小捞的遭遇跟你没两样吧?你俩对待困境各自是什么态度那些个就不说的,就说跳舞这事,他左耳弱听,相当于是半聋,却敢挺直腰板参加比赛,你他妈前几年崴了一下脚就跟个娘们似的,我都替你难为qíng!”
尹chūn晓难得幽默一把,轻飘飘道:“二师兄,就这么得了,咱还要赶路呢。”
尹少阳瞥他一眼,叹了口气,继续叨叨:“对待生活是一种态度,你丫态度整个一愤青,认为全世界都欠你的,明晋,你他妈有本事去找老天爷翻小账,甭yīn不yīn阳不阳的缩被窝里割动脉吓唬人,你就自个作吧!”
说完走出了病房,这鬼地方让他压抑,针尖对麦芒向来是他的qiáng项,拳头锤棉花只会让他觉得窝脖,况且他该说的都说了,心里却没有丝毫松快,明晋的质问让他心里阵阵发虚,这种感觉特不好。
手机这时震动了两下,发出三声短促又刺耳的报警铃声,后面跟出来的尹chūn晓立即大步追了上来,明明没跑两步,却有些喘不上气,声音颤抖的问:“是他?”
尹少阳这时已经掏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接通中的长音就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尹少阳紧张得几乎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幸好那边很快的接通了,当听到一声平静的“喂”后,他才感觉到脖子好像被这么掐住了,如鲠在喉。
尹chūn晓有一把抢过手机的冲动,他瞪着发红的眼眶,用唇语示意尹少阳你他妈倒是快点讲话啊!
尹少阳这会是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想卖个乖把人给哄回来再说,可尹chūn晓像只探照灯一样杵在面前,也不自觉点退避三舍,满腹千回百转的小男子愁绪无从开口,最后化成言不由衷硬梆梆的三字:“闹够没?”
尹chūn晓这下真有敲开这货脑壳的冲动了,看看里面是拉丝状还是蜂窝状,缺心眼也不带这样缺到家的,人都跑了还要逞棒槌,要换自己,铁定……算了,大哥不说二哥,都是一样的货色。
树上的少年以一个天荒地老的姿势仰首眺望远方,他在用时间延续一个未完结的故事,而自己,正在终结一个故事。
迟小捞轻轻吸了口气,说:“我们分手吧。”
听筒里声音轻轻,就像是在说“咱们吃饭吧”这样一个无痛无痒的提议,以至于尹少阳握着电话怔愣了半晌还没找着北,他是从尹chūn晓窃喜的表qíng下确定了自己确实没听错,迟小捞跟他说——分手!?
他吸了口凉气,气管灌进一股消毒水味,险些呛出一口老血,“……你说什——”
“你听我说。”迟小捞打断他的话,“说这话不是一时冲动,这个想法在我心里过了很久了,我不说咱俩一开始在一起就是错误,因为是我追求的你,我不想到头来给自己一个否定。”那边像是顺了口气,接着传来低沉的声音:“我觉得吃力,跟不上你的变数,一会一个试探,一会一个杀手锏,喜欢一个人是希望他好,看他成功,而不是下绊子毁了他……”
他的声音很平静,细细的,滑过心头就像是一片羽毛般不经意,可随即就感觉那划过的痕迹就像是极薄的刀刃快速滚过一般,后知后觉的锐痛难忍。
尹少阳怀疑自己今天是被下了蛊,平时一张嘴挺能说的,今天就像是被上了拉链,千言万语万语千言最后捣鼓出的只能是三个字:“……小麻子……”
那边突然声音轻轻的问:“明晋在你心里算什么?”
尹少阳立即道:“算个屁!”
迟小捞一笑:“那我岂不是连屁都算不上!”
尹少阳这回连三个字都挤不出了。
尹chūn晓冷眼旁观,尹少阳的表qíng就像是装水的气球,不知道那一刻就会因为承载不住而痛苦破裂,他无意识搓着西装衣摆,拿电话的手食指摩挲着手机后盖,是一个试图缓解焦虑的神经质状态。
听电话那头一直没吭气,迟小捞等了一会,觉得这样就算是说清楚了吧,他接着说:“那就这样吧,我的行李会抽空去拿,到时候钥匙我会快递给你……再见!”
“等等!”他疾声叫道,身体下意识往前倾,这会子脑子太乱了,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挂了电话就真玩完了,病急乱投医的说:“尹chūn晓在我旁边,你不想跟他说说话?”
尹chūn晓抬高了眉毛,伸出了手,却听到听筒里传出迟小捞的声音:“算了,以后我再联系他……”
他一把抢过了手机抵耳朵边,“迟小捞你听我说,这事不是你想象的这样,那些照片是明晋自己放上去的,最开始的爆料也是他弄的……迟小捞你在哪?”他看了尹少阳一眼,往后退了两步,压低声音说:“你告诉我你在哪,我保证不告诉尹少阳,这会我一个人,他听不到,你小点声说就成——”
“晓晓,等我安定下来再说好吗?”
尹chūn晓一愣,大脑高速运转,急切说道:“你要安定我可以帮你,要不现在就去找你,你就这么走了身上没带现金吧,我给你送去,顺便给你捎几件换洗的衣服。”说到这他也词穷了,隐隐知道迟小捞会拒绝,却还是屏息等着对方答复。
“不用了,我很好,这边什么都不缺。”迟小捞懒得跟他扯下去,“就这样吧,以后再联系。”
“不行!”好说不听,尹chūn晓老毛病犯了,低吼道:“都跟你解释了你这人怎么就不开窍呢?多大点事啊,你自己上网看看去,该删的我都叫人删gān净了,这事就这么了了,以后你要开舞蹈学校还是出国深造我都给你包办喽,你赶紧回来,我保证帮你把一切安排利索!”
这才是真正的尹chūn晓,迟小捞不仅弯弯嘴角,“这事对我来说还真不算什么,我现在不告诉你地址也不是躲着你们,就是想花点时间调整好,然后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懂!”他语气qiáng硬的回答,特烦躁的抓了把头发。
“那我明说吧。”迟小捞耐心的解释:“你们俩gān的事确实不叫人gān的事,我挺失望的,但是转念一想也没什么,第一,我本来就是一穷二白,损失点名声真无伤大雅。第二,你俩也是为了明晋才迫不得已这么gān,作为一个骨灰级pào灰,舍我其谁?”
“可、可是……”尹chūn晓被噎得有点口吃,“我没想过要舍弃你,后面的chuáng照是明晋从我电脑里盗走的,之前那些视频我们找人问过,对你的比赛没什么影响,才……再说了,那视频是尹少阳拍的,事实证明他压根就没安好心,你不能以偏概全把这事算我头上。”
正在给侦探社打电话的尹少阳这会拿眼剜了他一刀。
那边叹了口气,淡淡说:“……我没怪你,我的意思就是咱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我活得简单明白,你们活得体面认真,追求的本源不同,看事qíng难免有分歧,趁着发生这事,正好顺带理理。”
“你要理什么?”尹chūn晓听到自己的声线有点飘忽,紧接着鼻腔一酸,哽咽道:“我们一起生活了五年,怎么就不是一类人了?”
“这不是在一起时间长短的问题。”迟小捞抿抿唇,也觉得喉管酸涩,“你和尹少阳两兄弟之间原先就有膈应,后来加了个明晋,挺复杂的,我不想夹里面当垫脚石,哪里需要哪里搬,我也是人,也是妈生的,心是ròu做的……”
听筒里终于传出阵阵抽泣,尹chūn晓静静的听,死死捏着拳头,把脸埋进胳膊里,擦去眼角cháo湿。
“我先前跟尹少阳说过,他感qíng结束一段感qíng可能就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可对于我来说,退一步就失去了全部……我需要自己一个人待一段时间,你能理解吧?”
尹chūn晓沙哑的“嗯”了一声,过了两秒钟,迟小捞挂了电话。
他眨眨酸涩的眼睛,看向对面墙边沉凝不语的尹少阳,谁都没有说话的yù望,尹少阳估计是一字不漏的听清了迟小捞的话。
对于迟小捞的误会,尹chūn晓无从申辩,尹少阳也一样。
当初是他躲瘟疫一样躲着迟小捞,恶意的诋毁他,拿明晋的优点来影she他的不堪,肆无忌惮挥霍他们之间的那一点感qíng,以为只要他愿意,迟小捞就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永远坚守在他身后三尺地,严正以待。
尹少阳,更不用说了,整个一中国当今社会jian商的标榜。这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他拿出一两就会想方设法刮回去一斤,他把感qíng当成一份项目在做,成本打在了收益里,四两拨千斤,妄图用最低成本换取最高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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