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几乎所有小孩都在叛逆期经历过的事qíng,过早地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半个小时前,周远安换了身衣服想出去找莫小杨,然而还没走出房间就被莫晗拦截住了。
现在,这个女人堂而皇之地霸占了他的chuáng,赖着上面不肯走,还很自在地睡着了。
周远安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没动静,便往外走了几步,手轻悄悄地放在门把上。
莫晗睁开一只眼睛,冷冷道:“去哪啊?”
“……”周远安慢慢地收回手。
他转过身,看了莫晗几秒,还是决定试一试劝说:“现在十一点了。”
莫晗淡淡道:“嗯。”
“莫小杨一个人在外面。”
“嗯。”
“要是遇到坏人……”
莫晗不为所动:“那就让他被坏人抓走。”
周远安:“……”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只好委婉地说:“他还是个小孩,但你已经不是了。”
莫晗不想听他讲道理,她耍赖皮:“我是啊,我怎么不是了?我连内裤都是卡通的。”
周远安:“……”
此路不通,他换了另一种说法:“你要是拉不下脸的话就在家里等着,我帮你去找他。”
“不,这事你别cha手。”莫晗打了个哈欠,下了chuáng,穿上拖鞋往外走。
周远安跟在她身后,以为她终于被自己说动了,然而她只是走到冰箱前面,拿了几罐啤酒,又绕回客厅。
两人在餐桌边坐下,莫晗说:“安妹,陪我喝啤酒。”
周远安摇头,“我不会。”
莫晗一声令下:“喝!”
“……”
他为难片刻,从桌上随手拿起一罐,意思一下地抿了一口。
不过他连拉环都拉开,莫晗居然就让他这么蒙混过关了。
真蠢。
莫晗满肚子苦水,憋了太久。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数不清了。
qíng绪无处发泄的时候,只能借酒消愁。
以前她是很爱哭的,刚认识李越海的那会儿,总会被各种jī毛蒜皮的烦心事弄哭,李越海每天口袋里塞得鼓鼓的,全是她的备用纸巾。
后来李越海教了她很多关于他的世界的东西,虽然都是些邪门歪道,但还挺管用的。
莫晗懂得坚qiáng了,也变得不会哭了。
李越海的纸巾从此属于了别的女孩。
莫晗的酒量并不是很好,喝了两罐后就开始眼神迷离,管不住嘴巴了。
她握住周远安漂亮的手指,一根根当宝贝似的摸了个遍,然后才轻飘飘地开口:“杨玲是生了我和莫小杨的女人,姑且算她是我们的妈。”
“她没有读过书,但长得很漂亮,是很多男人的梦中qíng人。那个时候我爸也偷偷喜欢她,但她瞧不上我爸。”莫晗喝了口酒,接着说:“后来她惹上事,欠了别人很多钱,是我爸帮她把债还清的。或许因为这件事她才肯嫁给我爸的吧,可两人到最后也没领个正式的结婚证。”
“我出生不久,她就又奈不住寂寞了,我爸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什么事都依着她,就连戴绿帽也忍了。可后来呢?哈哈,她还是丢下我跟我爸,风风光光地坐着有钱人的车走了。”
周远安从她手里把啤酒罐拿出来,轻声说:“别喝了。”
莫晗不满地撅着嘴,一把抢回来,又抬起头咕噜咕噜地灌了好几口。
一罐啤酒见了底,她含糊地擦擦嘴,继续说:“那个女人消失了十年,一直到我十二岁的时候才突然回来找我们,还抱着个她跟别人生的儿子,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谁的。”
“她说她得了病,查出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个男婴喝她的母rǔ,也被传染了。”说到这里,莫晗将头埋进周远安的手背,她声音带颤,不知有没有哭,“可怜的莫小杨,为什么从一生下来就注定……”
“她还说她养不起他,叫我爸帮忙,如果他不帮,她就只能把莫小杨丢到田地里冻死。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错误,用各种方式阻止我爸,但是没有用,莫小杨最终还是成为了我们家的一员。”
莫晗打了个酒嗝,还不满足,手在桌面上胡乱地摸。
周远安把剩下的啤酒罐全部挪得远远的,她摸了半天摸不到,也放弃了。
“几个月前我爸跟一个女人二婚了,那个后妈连我都容不下,更别说莫小杨了。他们结婚没多久,后妈就不准他再为莫小杨花一分钱,等于是要把莫小杨扫地出门,我爸那个没出息的东西竟然答应了。”
“刚刚跟莫小杨吵架,我一边生气一边想哭,你说以后他要是知道真相了会露出什么表qíng?我到底该怎么告诉他?”莫晗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融入到寂静的黑夜里,“周远安,你说我该怎么办……”
“周远安……”
“……”
“周远安……”
“我在。”
莫晗迷迷糊糊地说:“你快去,帮我把他带回来吧……”
☆、17|第 17 章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灯,幽幽的白光微小渺茫,却也足以让屋里的两人远离寂寞。
周远安看着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人,她这次是真的酣睡如泥,连周远安把手从她怀里抽/出来她也毫无察觉。
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周远安不能再耽搁,拿上件外套便匆匆出门。
莫晗醒来时只觉头胀yù裂,周远安走的时候顺便把灯也关了,她木木地坐在椅子上,面对着一片黑茫茫的环境,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空空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大脑反应了很久才回想起来今晚发生了什么,她噌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莫小杨被她赶走了。
周远安去追他了吗?
莫晗晃了晃脑袋,耳边突然回响起细微的沙沙声,她走到窗前一看,外面果然下雨了。
夜色蔓延,整个城市被笼罩在苍茫的雾气里,烟雨霏霏,远处树影婆娑。
视线穿不透这片yīn暗,更无法猜测在那yīn暗的尽头会是什么,也许有光,也许是彻底的黑暗。
越是未知,越是可怕。
凉意渐渐爬满莫晗的全身,她开始后怕。
莫小杨再怎么聪明也只是个不到八岁的小孩,他对这个世界不设防,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在这么危险的时间在外面游dàng?
他身体本来就虚弱,要是淋了雨,发烧感冒……
莫晗不敢再往下想,她慌慌张张跑回房间,找到手机给周远安打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也许是雨声太大,那边的人始终没接听。
距离莫小杨出走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不知道周远安找到他没有?
莫晗一颗心焦灼不安,不准备再在家里gān等了,她随便披了件衣服就要出门。
人刚走到玄关,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门锁转动的声音。
莫晗惊喜若狂,抢在那人前面把门打开。
外面站着的果然是周远安,莫小杨就被他抱在怀里。
莫晗张嘴正要说话,周远安对她做了个“嘘”的口型。
她低下头看,莫小杨的头侧着搭在他的肩膀上,双眼微阖,睡得很安稳。
两人走进屋里,莫晗动作很轻地把门带上,低声问:“你在哪里找到他的?”
“派出所。”周远安言简意赅地回答,“一个警察开车送我们回来的。”
莫晗这才注意到周远安全身都湿透了,裤子可以拧出水来,他每往前走一步就在地上留下一滩水迹。
这也难怪,他出门时没带伞,外面雨下个不停。
莫小杨倒是被他保护得很好,没有淋到雨,衣服和头发都gāngān净净、安好无恙。
莫晗赶忙拿了一条毛巾给周远安擦身子,从他手中把莫小杨接过来。
“他自己去派出所的吗?”莫晗问。
“不是。”周远安说,“他一个人在街上走,被巡逻队的人发现了,问他是哪家的小孩他也不肯说,就先把他带回局里了。”
“喔。”莫晗庆幸地点了点头,还好遇到的是警察,不是坏人。
一场有惊无险。
闹腾这么久,时间不早了,两人都很疲惫。
周远安进浴室洗个热水澡,莫晗则抱着莫小杨回房间,准备睡觉了。
她再将莫小杨全身检查了一遍,确定他毛发无损,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
这一夜终究睡得不安稳,莫晗时不时醒来,看看莫小杨还在不在,帮他盖好被子。
小家伙似乎在做梦,梦里还念念有词的。
声音很低,但足以让莫晗听见了,“姐姐,对不起……”
她伸手抚了抚他圆圆的额头,心里舒了口气。
后半夜,莫晗被腹部胀意憋醒,起chuáng上厕所。
她摸着黑走进客厅里,嘈杂的雨声不知何时终于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烧开水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来的。
她心生疑惑,走过去看,差点被一个黑影吓晕过去。
莫晗拍拍胸口,压压惊,翻着白眼说:“你gān嘛不开灯啊?”
周远安转身看她,声音失去了以往的清润,没睡醒似的沙哑低沉:“我看得见,没必要。”
莫晗听出一丝不对劲,问:“你声音怎么了?”
周远安淡淡道:“没事。”
莫晗猜到个大概,伸手探自己的额头,又摸摸他的,果然烫很多。
她断言:“你发烧了。”
“只是低烧。”周远安说,“喝杯开水,睡一觉就好了。”
莫晗微皱眉头,扶着他走回房间,命令道:“你在chuáng上躺好,等水烧开了我给你倒。”
家里别的没有,感冒药和发烧药倒是有一大堆,都是给莫小杨备着的,这回派上用场了。
莫晗很快找到药箱,从里面翻出好几种药,确定没有过期,才拿去给周远安吃。
周远安老实坐在chuáng上,从莫晗手里接过几颗药,就着温开水吞服下去。
吃完药,他把杯子放在一边,莫晗眼睛一瞟,颐指气使:“把水喝完。”
他便又乖乖地端起杯子,把里面的水都喝完了。
莫晗又去抱来一chuáng冬天盖的厚棉被,铺天盖地地往他身上一压,周远安险些喘不过气来。
莫晗拍拍手,满意道:“你睡吧,捂出汗来就好了。”
周远安被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看着她,“你呢?”
莫晗拖张凳子在chuáng边坐下来,jīng神擞抖地翘起二郎腿:“我在旁边看着你,不行还得去医院打针。”
周远安低低咳了两声,不以为意:“没那么夸张。”
莫晗睨着他:“你不知道莫小杨那同学就是因为发烧把脑子烧坏的吗?我可不想你像他那样,这样世界上又损失了一个天才。”
周远安谦虚道:“我不是天才。”
莫晗懒得与他争论这个话题,这就跟学霸们总说“我这次又考砸了”是一个道理。
一场雨之后温度降了不少,门没关紧,寒风飕飕地往里灌。
莫晗没坐一会儿就忍不住全身打抖,搓搓手说:“天真冷啊,好想钻进你被窝里取取暖,不过要是被你传染了就不划算了。”
周远安听了她的话,居然抿起嘴角,浅浅地笑了一下。
这个人真的太不爱笑了,平常就连弯一下嘴角都罕见,莫晗还只见过他对他手机里那位神秘朋友笑过一次。
此举令她有些受宠若惊,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秒才把视线挪开。
真是的,没事长那么好看gān嘛?
她清清喉咙,语气也变得有些古怪,“哦……对了,今晚的事还没跟你说谢谢呢。”
周远安依旧云淡风轻:“没事。”
莫晗思考几秒,决定道:“害你生病了,我心里不过意不去,下回请你吃饭吧。”
周远安问:“吃什么?”
她反问:“你想吃什么?”
周远安说:“都行。”
莫晗毫无新意:“那就吃红烧牛ròu面吧,再赏你一个双huáng煎蛋!”
周远安说大实话:“可是每次牛ròu和煎蛋都被你抢走了。”
莫晗被噎住,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下次不抢你的了!”
周远安笑笑,“好。”
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上嘴不说话了,小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周远安的脸本就长得白皙清秀,此时皮肤因为发烧泛着不太健康的绯红,再加上虚弱的神qíng,竟有种病西施捧心而蹙的美。
祸国殃民!
莫晗毕竟没开过荤,心里没邪念,不然这会儿肯定把他qiáng吻了。
她脑海里想的却是第一次见到周远安时的qíng景,他也是发烧了不肯去医院,医生都给他开好处方了他还是不肯买药。
作为朋友,莫晗还是忍不住多关心两句:“不管你有什么再重要的事qíng,身体健康才是第一位,生病了不要硬扛,你不是钢铁侠。”
周远安没有接话,莫晗接着说:“我要养个小孩,处境肯定比你困难吧?可是就连我,平常连打个喷嚏都要吃药呢。因为我要是一垮,莫小杨就完蛋了。”
莫晗双手托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周远安,“你一定也有要守护的人吧?就算是为了那个人,也要对自己好一点。”
周远安看着她,久久没说话,眼睛里却容纳了许多语言。
半晌,他终于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
第二天一早,莫晗算是彻底酒醒了。
回想起昨晚的经历,还有自己说过的那些煽qíng话,她真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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