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闪过骆迁独自一人缩在角落孤零零的画面,他绷着牙关,憋住几乎涌上嗓子口的哽咽。
接下来是一阵令人难捱的沉默。
邵父慢慢坐回单人沙发,垂着脑袋,动作蹒跚到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邵彦东依然立在门边,心酸和心痛交互折磨着他,让他俨然不知再说些什么。
这种冰封般的气氛持续了足足有五分钟,邵彦东就那么听着父亲在寂静空间中颇为鲜明的微弱呼吸,有那么瞬间的担忧对方会即刻晕厥。
精神一刻不敢松懈,他认真望着父亲侧颜,几乎有一种等待救赎的心情升腾翻搅。
半晌,他终于看到邵父抬起头。
瞬间,捕捉到父亲泛着些许血丝的眸,他心脏被狠狠一撞。
当即侧过脸去,邵彦东感到自己左眼角已快抑制不住泪水涌出。
“彦东。”
“我在。”深深吸了口气,邵彦东回过头望向父亲。
“那小子叫什么名字?”邵父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虚弱。
“……”
“现在跟你交往的那个。”
邵彦东注视着父亲,脸上是难掩的意外:“他……叫骆迁。”
闻言,邵父点了点头。
从沙发上起身,邵父一点点走到屋子门口。
按下门把时,他侧过脸对邵彦东道:“明天把他带过来,我跟你妈有话跟他谈。”视线扫到邵彦东脸上,邵父认真道,“你也要在场。”
对于父亲突然提出的建议,邵彦东一时还有些没反应。
孤零零一人在空荡荡的里屋立了一会儿,他才从理智上接受了这件事情。
无论怎样,骆迁那边他今天回去的时候要给对方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那小子比较敏感,心思细腻,有些事情他不想让对方会错意。
几乎能预见父母对骆迁不可避免的刁难,邵彦东跟着父亲出了房门,看着还跟邵远升在厨房忙碌的母亲,心下五味杂陈。
女人从始至终面上都挂着笑容,但邵彦东却从对方深深的黑眼圈中看出对方近日的憔悴。
为了减轻父母在承接这件事情上的负担,邵彦东愿意竭尽自己所能来补足对父母精神上造成的损害。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把伤害降到最小。
父母虽然思想保守却也是讲道理的人。
邵彦东愿意相信,如果他们深入了解了骆迁的为人,就不会再这么一直抱着抵触态度。
两个男人最后的商议结果是:邵父负责给邵母做见骆迁的思想准备,而邵彦东则负责回去跟骆迁谈见家长的事情。
当天晚上开车回家的路上,邵彦东看到公寓单元门后又硬生生地拐上了另外一条道,在一处颇为偏僻的小巷里停下。
他整个车身隐在建筑阴影中,攥着方向盘的双手来来回回摩挲着,久久不能平静。
探手伸向口袋掏出烟包,刚要抽出一根,邵彦东又烦躁地将整个烟包扔到水杯槽,仰身靠上椅背,双手来回揉搓着面部。
此刻他有种无来由的强烈窒息感。
心下的渴望和现实因素的矛盾性让他无论如何无法静下心。
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
骆迁没给他发任何短信。
他知道那小子就是这种性情。
只要是对方觉得打扰到他人生活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再越雷池半步。
每一步都被条条框框压得死死的,硬生生把自己的自信剁成碎片。
在车里调整了将近半小时的情绪,邵彦东才上了楼。
客厅内漆黑一片,但顾宇锋和骆迁紧闭的房门下方都有微光从缝隙中泄出。
知道这俩调查员每日工作的辛苦,邵彦东将外套挂好,缓步迈到骆迁门前敲了敲。
“骆迁,你睡了么?”
话音落下,邵彦东听着屋内骆迁从办公桌前起身的声音,随后门扉便在面前敞开。
“回来了?”看到邵彦东出现在自己面前,骆迁先前还紧绷的脸慢慢舒缓下来。
“嗯。”单手扶着门沿,邵彦东从骆迁肩上瞄了眼对方办公桌,上面摊着满满的文件和照片。
知道他们的case是对外保密的,邵彦东朝自己屋子偏了偏头,道:“去我屋聊?”
“好。”没从邵彦东脸上读出什么信息,骆迁并未犹豫便答应。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进了邵彦东卧室。
在邵彦东转身将房门关上时,骆迁便稍微意识到一丝不对。
想到下午邵彦东匆匆因家务事赶回去的情形,他心下渐渐开始揣测对方想聊的内容。
让骆迁在床边坐下,邵彦东拉了个小圆椅在对方对面落座,期间做着不自在的小动作,似乎在斟酌最合适的言辞。
看着邵彦东状态,骆迁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跟你家人出柜了,是么。”
闻声,邵彦东搓手的动作一顿,抬头意外地看着骆迁。
骆迁知道向家里出柜的事情是个不小的坎。
而各人家人的反应又大相径庭,开明的家庭可能很快就接受出柜人的性向,而对于骆迁本人来讲就没那么幸运。
他跟父母出柜没多久,思想颇为守旧的家人便决定跟他断绝关系。
在他父母眼里,他已经是个被妖魔化的存在。
他不知道邵彦东的家庭结构,也没法预估对方家庭可能做出的反应,但他知道,即便是思想再开放的家庭,总要经历一个转变。
邵彦东看着骆迁平静的眸,终究是点了点头。
“你家人让我跟你分手是么。”下午邵彦东离席后,骆迁便已经把各种最坏情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听到这儿,邵彦东摇头。
顿了顿,他道:“他们想见见你。”
☆、寒流10
骆迁设想了很多结果,但邵彦东父母准备见他的可能性却并没被他算在内。
他不算是绝对的悲观主义者,但凡事考虑最坏打算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过往经验并没给他留可以让希望存活的空间。
“他们——想见我?”骆迁看着邵彦东,表情还算平静。
“对。”邵彦东垂下眼。
不知为何一涉及家庭的事,邵彦东心下就浮起那么丝不安定。
很想拽着骆迁的手,像往常那样自信地帮对方遮风避雨,但这次他没法替对方承担。
父亲的意图让他摸不着底。
他不知道对方是因为之前他在言语中挑战了对方的权威而故意设下一局“鸿门宴”,还是当真准备敞开心扉迎接骆迁。
说实在的,他很少因为什么事情焦虑难安。
——跟骆迁有关的事情例外。
注意到面前情绪低落的邵彦东,骆迁安静地观察了一会儿,伸手探上对方下巴托了托,让那个露出意外表情的男人抬头看向自己。
“你在想什么?”黝黑的眸在屋里的微光里泛着真挚,骆迁浅笑着,想替邵彦东缓和一下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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