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前一天的家庭会面,邵彦东不知道邵远升在父母那里听到了怎样的版本,但依他对母亲的了解,对方虽然是个能忍的类型,但实在逼到难处肯定免不了添油加醋的形容。
弟弟的想法他虽然理解,但毕竟骆迁就在旁边,对方用词过重也让邵彦东相当伤脑筋。
干脆打了双闪踩下刹车,邵彦东整个人转过去面向骆迁,径直就要去夺手机。
然而后方先前还相当颓败的骆迁却瞬间将眼睛睁得老大,在邵彦东转过来的瞬间,他盯着前方高呼一声:“彦东!前面!”
感觉到车身惯性是错误的方向,邵彦东立刻意识到自己在忙乱中把油门当成了刹车。
瞬间吓出一身冷汗,他看着车子疯狂冲向环山道边的栏杆,一脚把刹车踩死。
车子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响,随后狠狠撞上环山道栏杆,大概有三分之一车身冲出了栏杆外。
外侧便是陡峭的悬崖,惊魂未定的邵彦东和骆迁在车上如冰雕般呆愣着,半晌才回过神来。
气息凌乱不堪,邵彦东伸手扯开领口,背上冷汗直冒。
手机里邵远升还在骂着,神思刚巨大波动的邵彦东没一会儿便被一抹怒意支配。
他侧身自骆迁手里拽出手机,放到耳边用一种克制的口吻开口:“骂完了么?骂完就特么给我冷静点。”看着被自己撞坏的栏杆,邵彦东估计自己车子也受损不少,一边用手挥了挥示意骆迁先下车一边继续冲那边道,“有什么话晚上回去再说,我这边先处理一点急事。”
说完,不等邵远升回应,邵彦东径直挂断关机。
表情复杂的骆迁坐在后座看着前方伸手覆上面颊一动不动的邵彦东,心下倏的升腾一抹自责。
他才反应过来在这场感情里,受伤的绝不仅仅是他自己一个人。
一直在车子上坐着,骆迁表情苦涩地看着邵彦东,半晌才开口:“你说,怎么就这么难,嗯?”
两只手在脸上来回揉搓着,邵彦东沉默了好久,才长长叹了口气:“先出去吧,这儿不安全。”
主驾驶的车门已经被弯曲的栏杆死死挤住,邵彦东试了很多次都没打开,右侧副驾驶的车门又和断裂的栏杆形成了一个微妙角度,刚好卡住保持他们的车子不下滑,邵彦东只得向后看着骆迁,准备从后方撤离。
他开车这么多年从来没犯过如此愚蠢的低级错误,面对自己第一次交通事故就这么惨烈,邵彦东实在有些无奈。
怎么就这么巧。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车子车身不正,有一小部分戳在正常马路上,还在该死的转弯处,再加上环山道本来就窄,如果来一辆视野有死角的卡车什么的,他们就——
“——嘟——嘟——”
正在脑子里庆幸这种有惊无险的交通事故,不远处转弯方向便传来一阵大车的鸣响。
先前还稍微放松了一些的神经迅速紧绷起来,邵彦东整个心神一暗——
所以说,怎么就特么这么巧。
“骆迁!快!”瞬间爆出一句话,邵彦东挣扎着在已经有些倾斜的车身里转身,准备往后座方向爬。
骆迁手脚灵敏地开了后门,迅速地跳出车去。
然而刚下车没多久,他便听到一阵相当尖锐的摩擦声。
转头,骆迁才惊愕地注意到,因为自己下车的动作有些大,车身和栏杆之间保持静止的脆弱角度被他无意间破坏,整个支持车身的栏杆忽的向下折了一大截,车身再次向下危险地滑出一段。
现在看来,整个后车屁股已经微微抬起,车子二分之一已经处于悬空状态,而还在前驾驶位的邵彦东已经整个人不敢再动弹分毫。
不远处的大车鸣响越来越近,已经逼近这边的弯道。
骆迁知道,如果卡车拐过来,就算那司机反应再灵敏,邵彦东的车子也无论如何都会被刮蹭到。
整个人被脑袋在瞬间预想到的结果吓得有些懵,骆迁怔了一下,迅速转身冲到离前车窗最近的陡崖边,朝玻璃那一边的邵彦东吼:“彦东!你得快点!现在就出来!马上!”
脸色苍白的骆迁气喘吁吁地看着那一边的邵彦东,却忽然注意到对方低头朝身下看了什么。
几秒后,那个男人抬起头,脸上是一抹绝望而无奈的笑:
“我腿卡住了。”
☆、死水07
闻言,不知为何,那一瞬间骆迁脑子里冲入的是自己膝盖半月板受伤时医生的那句:严重的伤不是非得有个大灾大难,就那么一下就够了。
仿佛预见了可能发生的情况,骆迁面无血色。
他能看得出来,是方才自己下车时车身的意外下滑导致邵彦东腿部瞬间卡在驾驶位和前门间的细小缝隙里。
大车的声音已经相当近,骆迁看着困住邵彦东的车子,急躁到几乎要徒手将玻璃打碎并将对方拉出。
但现在车子的位置十分不稳定,骆迁怕自己任何细小的动作都将导致车体整个下滑。
抓狂地揪掉脸上的口罩和脑袋上的鸭舌帽,骆迁转头看了眼正在车内低头努力拔着腿的邵彦东,立刻快速跑到前方转弯处,一边高举着双手在头顶来回挥动一边高喊着“喂!停下车!停车!”。
当他沿着那条弯道看到前方大车的体积时,整个人几乎被一种绝望吞噬——
那是一辆大型货车,虽然车速不算很快,但就算司机当下踩死刹车也没可能在他们的事故车辆前及时停下。
骆迁情绪几乎波动到要落泪,他扯着嗓子疯狂喊着停车,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驾驶大货车的司机惊愕地踩下刹车。
货车立刻发出一声刺耳的低沉嘶叫,货车司机下意识往对面车道打了点弯,虽然没有狠狠撞上邵彦东的车,但车屁股还是不可避免地扫到了已然摇摇欲坠的事故车。
站在大货车前方,骆迁就那么远远看着载着邵彦东的私车跌跌撞撞地彻底滑出了栏杆。
大货车的司机显然也受到了惊吓,后方陆续开来的车辆也渐渐在几乎横在路中间的大货车前停下。
不少目睹现场的司机纷纷快速下车,有的拨打120有的冲到陡崖边搜寻着已然撞下去的车辆。
眼前发生的一切骆迁都看在眼里。
他一动不动地立在静止的大货车前,整个人面向着邵彦东滑下陡崖的方向。
周边的人看起来比他要焦急紧张,来来回回有不少热心的人一边帮忙疏导交通一边在事故栏杆边用人身围起了隔离圈。
嗓子眼干涩异常,骆迁尝试着挪动脚步,但迈出腿的下一秒,他发觉自己整个人撞到了地上。
铺天盖地的雪花点弥漫了整个视野,严重的耳鸣,憋闷的呼吸和虚软的四肢让他几乎无法动弹。
他十分努力地尝试站起,但双腿却怎么都不听使唤。
几秒钟后,他感觉有人将他费力地拉起,视野中有几个模糊人影在焦躁地向他询问什么,但他感觉自己无论如何也支撑不住残存的意识,最终虚脱地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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