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燕程坐在那儿,屈指敲了敲大腿,某一瞬间,他豁然抬起眸子,目光逼人,“让人联系张可心,有件事要找他确认一下。”
警笛声轰鸣。
施嘉木正在设计室画图纸,听到警笛声的时候,他心脏蓦地抽痛了一阵。他捂着胸口忍耐了一会儿,再抬头时,人已平静,只苍白的脸色,昭示了他的不舒服。
警察推门而入,拿出逮捕令。
“施嘉木先生,我们怀疑你与本市今年四月到十月期间发生的四起连环杀人案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
施嘉木没说话,白着嘴唇,平静地站起来,伸出了双手。
“咔嚓”一声,手铐锁死,施嘉木平静地在众人吃惊讶异的目光中,上了警车。
另一面,警方根据施嘉木定期汇款的账号,找到了施嘉禾的藏身地点,警车轰鸣而至的时候,施嘉禾正仓乱地四处找出口,要逃。
然,为时晚矣,最终还是被警察制住,带上了警车。
……
在医院值班的秦柳,被连夜叫去了市公安厅。在审讯室中,单独跟施嘉禾呆了近两个小时后才得以出来。
专案组的人都在等他。
“什么情况?”沐恩率先问道。
秦柳看得出来很疲惫,他揉了揉眼眶,放下手才说,“确认了,是非常严重的疑病妄想症。”
众人一阵静默。
“病人由于年幼时多次看到父亲、弟弟以及妹妹被抢救时的画面,心理受到了严重的刺激,特别是父亲和年幼妹妹的去世,令尚幼小的他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且他和弟弟妹妹乃一胞三胎,他认为没道理弟弟和妹妹都患有心脏病而自己却是健康的。这在某种程度上也表现出他心底的愧疚,病人或许曾认为是自己抢走了弟弟妹妹的健康。”秦柳的声音一直很平静,但说到这里他也不由停顿了片刻,叹息一声,“多方面的因素,最终导致他精神出现分裂,坚信自己也患了心脏病,只是医生没查出来,认为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像父亲和妹妹那样,突然死去。”
沐恩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同情吗?或许有,但绝对不多,毕竟惨死于他手底下的四名被害人,才是真正的无辜者。
那是可怜还是悲痛?
或许都有。
可怜人性的软弱,悲痛的是这个结果。
凶手抓到了,可却是一名精神病患者。
易燕程一直没说话,突然迈开腿,往审讯室去了。
沐恩看到他的神色,匆忙跟了上去。
易燕程推开的是关着施嘉木的那间审讯室,沐恩落他一步,跟了进去。
易燕程没看她,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落在对面安静坐在椅子上的施嘉木身上。
沐恩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头顶灯光下,精神十分不济的施嘉木,一句话没说,在书记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易燕程盯着他,清冷的声音在这间光线暗淡的小屋里响起,“还不准备交代点什么吗?”
施嘉木没反应。
易燕程伸手挑起桌面上一叠文件,“啪”一声再扔在桌子上,“这是我们的人查到的近半年来你的工作室采购的白绸内容,已经拿去司法鉴定,同四名被害人身上最后的遮盖物材质、成分一模一样,我们还查到,你的工作室,近半年设计的婚纱不过两套,用掉的白绸同采购进来的数量完全不对等,能告诉我剩下的白绸你用在了什么地方吗?”
施嘉木依旧不说话。
易燕程挑了眉,声音不轻不重,“哦,我们还查到,你跟哥哥施嘉木虽同时考上的大学,但你学的是艺术类,而你哥哥施嘉禾,学的却是医学系临床学,虽然只学了两年就退学了,但据同年同学回忆,施嘉禾的实验做得最出色,尤其是解剖做得最好。”
施嘉木脑袋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易燕程继续,“外界传,你因为一年前同女友一起出了车祸而造成了心理阴影,从此不敢开车,需要经常看心理医生。那天我们去你的工作室,却看到办公桌上放着的驾驶证。”易燕程的声音缓了一下,似是在给对面的人反应的时间,“一个惧怕开车的人,为什么要随身带着驾驶证?”
施嘉木的头已经抬起来了,暗淡的目光缓缓投向易燕程,嘴唇发白,已经有些干裂。
易燕程看着他,又说出一句,“我们找张可心确认过,施嘉木去心理诊所治疗的并非是针对车祸后对车的恐惧心理,也不是对女朋友的难以忘怀,而是精神分裂、妄想症。或者说,去接受治疗的并非是施嘉木,而是替了名字的施嘉禾。”
他说完,缓缓地在位子上坐下了。等待着施嘉木的反应。
沐恩也静静地看着。
某一刻,易燕程突然吩咐,“给他一杯水。”
沐恩看了眼嘴唇明显干渴的施嘉木一眼,起身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
施嘉木握着水杯,小小地抿了一口。
他神色很平静,只是目光里露出了些许悲悯。
半晌,他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他精神有问题,应该不会被判死刑吧?”
沐恩看到,暗中,易燕程攥的拳头紧了紧。
他没说话。
审讯室里静了片刻,后来响起的还是施嘉木有些暗哑的声音。
“我没想包庇他的,只是想劝说他来自首。”
易燕程没理会,只问:“什么时候知道他杀人的?”
“……我助理,苗文燕死的时候。”
“所以,苗文燕父母□□里突然多出的八十万人民币,是你打的?”
“是。”
……
据施嘉木交代,张可心是他为施嘉禾找的心理医生。因精神分裂、妄想症名声很不好听,便借用自己当初的那场事故,安排了个缘由,让哥哥施嘉禾顶着自己的名头去接受治疗。
他以为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却没想过自己哥哥的病已经重到那种程度。一面接受着治疗,暗地里却盯上了那些和他一样心理有负罪感的病友,通过张可心的病例,了解着他们,掌握着他们,最终以他认为最完美的方式“救赎”他们。
他最得力的助手,苗文燕,就是在给他送钥匙的那天晚上,无意中看到了他偷拿走了工作室库里的白绸,看到了他满脸满足快乐地用那些白绸去装扮尸体,惊骇下根本来不及逃跑,就被处在妄想状态的他绑住、囚禁了。
当他察觉到苗头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施嘉木将施嘉禾绑在别墅里两个月,直到他精神再度恢复正常,并没再出现过妄想现象,他才敢稍稍放他出去。
施嘉木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却不料新的受害者会再度出现。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绝望了。
……
天边已经微微泛白,警局里的人有一半跟他们一样,几乎一夜没睡。
沐恩在沙发上窝了两个小时,醒来的时候,看到易燕程仰倒在椅子里,眉头皱着,很不舒服地还在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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