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几日未歇,李明恺杳无音信。
江柔每天一睁眼就会去客厅把电视打开,新闻一直在跟进各个灾区的最新进展状况。江柔不知道灾害发生时李明恺身在何处,但她知道李明恺现在一定在抢险救灾的第一线。
与南京接壤的安徽省,正是受灾最严重的大省之一。距离他们仅仅几十公里以外,就有许许多多的灾民等待物资与救助。
2月12日,江柔实在坐不住了,在家里打电话给陈探。
“你要去做什么?”陈探在那头问,“你疯了吧要去灾区一线?谁给你的胆子?”
“我没疯,陈探。”江柔说,“新闻上都报道了需要救助的地区,并且现在仍有很多偏远城镇的人员、物资根本就不够,电台上刚刚还有人在打求助热线,他所说的地方就在距离我们行车距离七十多公里的村子!”
“那咱……”陈探似乎在跟身边的刘方扬商量,江柔听见那头叽叽咕咕的,大喝一声,“去不去给个准话!如果去的话就把你的车牌号报给我,我报给征集志愿车辆的大学生组织,然后领物资跟着车队一起走。”
“行,去!”陈探那边拍了板。
时间就是生命,他们集合的速度很快,江柔打完电话后四十分钟不到,她就已经坐上了陈探的车。
秦芩也跟着她一起,她准备了很多糕点,说是要给那边的孩子。
“哎我的小姑奶奶,这可是你探哥跟扬哥一起贷款买的车,就这么被你征用了。”车上,陈探痛心疾首地说。
刘方扬在后座和江柔一起点物资清单,腾出空来回了一句:“一起贷款?陈探你除了贷款那天陪我一起去了趟银行还干了什么?”
……
路比想象中还不好走,饶是陈探这样的资深老司机,传说中能悄无声息盯梢跟踪,还能在巷战中开车杀出重围的好手,也开得磕磕绊绊。
几十公里的路愣是开了好几个小时才到,冬天天黑得又早,等他们到了目的地,天光早已尽收,漫天可见的白只剩簌簌下落的大雪。
村口唯一的通路已经被冰雪封住,车进不去。于是领头的车停下,车队的统领在前头举着喇叭喊:“停车卸货!”
陈探和刘方扬一箱箱地从车上往下搬运物资。江柔用围巾裹住自己,抱着从家里带出来的单反跳下车,秦芩也下了车,给江柔撑伞。
只见江柔蹲在一辆辆大小型号不一的车辆旁边,蹲在风雪中不断忙碌着,从车上搬运物资下来的男人们身边,举起手中的相机,一次又一次按下快门。
她的目光坚定,她的神情专注。
似乎记录这一切,是她的使命。
拍下大量照片后,秦芩看见江柔从口袋里摸出一直录音笔,打开开关,对着里头说:“2008年1月12日18时55分左右,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安徽省当涂县塘南镇……”
秦芩知道江柔加入了学校的新闻社,也知道这一年多来她常常抱着相机和录音笔走街串巷,却没想到她已经能够如此纯熟地进行“现场报道”。
她以为自己看得见江柔的成长,可这姑娘还是一次又一次让她觉得,自己还看得不够多。
秦芩心里发软,满目温柔:好姑娘,这样努力的你,怎么还会担心没有人会对你好,怎么还会担心没有人爱你呢?
******
当涂县的物资援助行动仅仅是一个开始。
雪灾带来的恶劣影响远远超过人们的想象,即便滞留在外地的部分返乡人员大多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但乡镇大片区的电力瘫痪、交通运输困难都给人们的正常生活带来极大的不便,需要物资供应、管道维修等帮助的地方数不胜数。
江柔自打出发,就没有再停下来过。
考虑到秦芩身子骨弱,又需要上班,江柔和陈探、刘方扬后期的志愿行动没有再带上她。
秦芩每天回到家以后,就做一些简单快捷、饱腹感强的饭团,打包装箱给江柔他们带走。也算是尽了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陈探和刘方扬主要负责物资的搬运,江柔负责盘点和记录。
她端着自己的相机,穿梭在人群中,在零度以下的低温环境中长时间工作,她的手指很快就生了几大块冻疮。
一回到温暖的车内,手指就痒不可耐,陈探常常能看到她一边对着笔记本电脑导入照片,一边用手指在外套上左蹭右蹭。
那日他们跟着车队去了本省一处山区运送物资,中午在山下找了片空地吃午饭稍事休整。
陈探给她剥好饭团递到她嘴边,看着她左挠右抓的样子,说:“江柔你现在就像只猩猩。”
江柔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饭团,说:“那明天咱换换,我来扛包你来拍照。”
陈探举双手投降:“你可别折腾我,就那玩意我一天能给你砸俩。”
刘方扬也坐在一边啃饭团,闻言说道:“其实这些照片都差不多,需要一直拍吗?”
江柔说:“怎么差不多?我每张照片里都是不同的人。”
“拍人干嘛,整新闻报道不都是报道事件吗?”陈探疑惑道。
江柔说:“可我觉得,事件里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刘方扬若有所思,还想说什么,外头有人来敲他们的车窗:“有人么!”
陈探降下车窗,问:“怎么?”
“前边路口一辆物资车翻了!我们需要人手!”
几人面面相觑,几乎在同一时刻丢下手中的饭团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什么情况?”江柔挂着相机,跟在那人身后问。
“最近不是有不少大学生组织的车队过来送物资嘛,山里路滑,有一段防护栏年久失修,这不拐弯的时候一下子就撞上去了!整辆车都翻进了山沟沟里!还好是在山脚哦,这要在半山腰栽下去,救都没法救!”
“里面有几个人?”
“说是有三个。”
“报警了吗?”
“第一时间就报了!但现在这个路况,恐怕有得等了!”
“有没有已经确定伤亡的?”
“哎哟就是不晓得啊!”来人很伤脑筋地说,“去到地儿你们就晓得了,那位置刁钻得很!我们也不是专业消防员,没工具设备,根本没法下去查看情况啊!”
等到他们一行人赶到出事地点,现场已经围了不少人。
这是一段非常窄的弯道,车轮痕迹还留在地上,木制栏杆被撞得惨不忍睹。
江柔探头往下看,看见一辆白色的雪佛兰,头朝下低朝上地卡在距离路面约三米处的山洼里,但看不分明里头的情况。因为车辆旁边全是松树,被车子这么一撞,震落了无数积雪,堆积在车辆玻璃上方。
“不管怎么样,要先下去看看情况。”陈探说,“我去。”
他说着,就要往下爬。
“等会儿,陈探。”江柔拦住他,说,“你看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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