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静谧,唯有吹风机运作的嗡嗡声。
江柔蹲了一会儿,思绪便漫无目的地游走开去。
先是想了一会儿李明恺明天会带自己去哪里玩,再观察了一会儿墙角一只不知名的黑色小虫,又惦记了一会儿她走后秦芩和陈风南会不会有新进展……
最后,想着自己和李明恺这么蹲在地上,就像那个精神病人和医生的笑话似的。
李明恺眼看着江柔蹲着蹲着,突然笑起来,便说:“傻笑什么。”
江柔偏头,透过半干的发,一双笑眼看过来:“李明恺,你也是蘑菇吗?”
这么一个烂大街的笑话他自然秒懂,李明恺没好气揉了几下她的脑袋,说:“差不多了,起来吧。”
江柔没动,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李明恺,我腿蹲麻了。”
……
李明恺这回倒是笑起来,一把把她捞起来搁在床上,不顾江柔哇哇乱叫,伸手就往她的腿肚子上扇去。
江柔被激得炸毛,一个翻身就要挣开。
李明恺见她反抗,也有心试试她这些日子的长进,便套她的招,伸手去擒她的胳膊。
江柔泥鳅似的,朝他身侧一滑,紧跟着朝他左腰提肘撞击——无奈李明恺更快一步,矮身错开,紧跟着挥手就要挨上她的肩头!
江柔索性往地上一躺顺势朝旁边一滚,躲过他的袭击,又立刻跳起来,气恼道:“停战!地上脏死了!”
李明恺:“腿不麻了?”
江柔:“……”
处处被他钳制的感觉真是让人又心痒又不爽,江柔哼一声,钻进被窝里,将被子兜头一盖:“我要睡了,晚安!”
“等会。”
李明恺叫住她。
江柔拉下一点杯子边沿,看李明恺从自己带出来的背包里取出一小支药管来。
江柔说:“那是什么?”
“冻疮膏。”
李明恺坐过去,示意她把手伸出来。
江柔把左手从被子边伸出去,被李明恺沾满了膏药的手捉住,握在手心里来回搓揉。
手上的冻疮最受不得这个,这一搓,又痒又疼,江柔嘶嘶吸气,想把手往回抽,奈何不是李明恺的对手,只好咬牙忍着。
好容易一只手被他揉得通红,李明恺面无表情道:“另一只。”
“算了吧……我自己涂就好。”
“另一只。”
江柔只得依言把手伸出去。
她右手上有刀疤,贯穿伤,去年养了很久才好,却留下了一辈子的伤痕。
李明恺低头看着那肉粉色的弯曲疤痕,眉峰皱紧,说:“我记得我妈给小萱买过一种进口的药膏,说是对身上的疤痕有很好的淡化效果。”
“不用,我这疤是勋章,也是警钟。”江柔反倒不在意,说,“难道你觉得很难看?”
“不难看。”
“对吧,我也觉得不丑,挺帅的。”江柔说道,“就是阴冷的下雨天,伤口会疼,跟关节炎似的。”
“没去找医生问?”李明恺语气不太好,“这不是小事。”
“我跟谈昭远说了,他说这是正常……”
江柔下意识回答他,却见李明恺表情越来越不爽了。
“谈昭远,谈昭远,他是医生吗?”
果然,她话没说完,李明恺就生气道:“我说江柔,你能不能不要喜欢一个人,就失去理智,把基本常识都忘光了!”
“我没有!”江柔说,“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也不至于会跟他划清界限!”
李明恺一怔:“你跟阿远划清界限?”他显然是想偏了,立刻道,“那次在联欢会上,我看到……你该不会是因为聂希泽才和阿远……”
“李明恺你在想什么啊?”江柔没好气地坐起身子,瞪着李明恺,“我和聂希泽只是知己,知己懂吗?至于谈招远……”
她的声音低了一度,说:“根本原因是我们不是一路人。□□是我太作了,我不相信他,还去试探他。”
她说完以后,心里微堵,眼眶发红,目光不自觉垂下。
“李明恺,我就活该一个人,对我好的,我谁都留不住。”
“你的意思是……”
隔了好一会儿,李明恺低沉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我对你不好吗?”
江柔觉得自己听错了,因为她觉得李明恺这话听来很委屈。
她没说话,这时才惊觉自己的右手还被他握在手里,他掌心温度高得惊人,烙铁一样。
比他掌心更烫人的是他接下去的话。
“你和谈昭远如果结束了,我为你遗憾,可我为我自己庆幸。”
他说:“那天我就不该让阿远去机场接你,我当时没想到自己会错过什么。江柔,从那之后,我始终比他迟一步,是我活该。”
他说:“从前我再嫉妒,也不能说什么,那是阿远,是我兄弟。但现在机会就摆在我跟前。你来了,还带着礼物,江柔,我们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所以,我没道理不争取。”
他说:“你不用现在给我答复。如果你想,可以等到高考结束、本科结束甚至更久,我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
江柔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却低声说:“少糊我,你一个大男人,还能为个小丫头单身七八年?”
“我确信你是我李明恺该争取和等待的人。”
她看见李明恺眼里的光泽,和昨晚他对梦想势在必得的自信一样动人。
有这一刻的笃定,她突然觉得李明恺说的话是否漂亮动听并不重要,甚至他的承诺也不重要。
因为她信任的从来不是他的话,而是这个人。
江柔的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她依稀记起一年多以前的一幕,在医院里,她高烧初醒,看见李明恺伏在自己床边,半握着自己的手。
或许自那一刻起,命运的手就这么不讲道理地伸出来,揪住两人之间的红线,凶狠地攥着。
罔顾一切,打上个死结。
☆、第十八章(1)
江柔最后并没有给李明恺明确的答复。
他们都还需要时间,江柔觉得自己在那个雪夜,从谈昭远那里回来之后变得胆小很多。
或者说,慎重。
她根本不敢受一时间纷杂涌上的情绪所控制而乱下断言。
那夜江柔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一直到深夜才真正睡着。
早上顶着黑眼圈,等李明恺端回豆浆的间隙,她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盹。
李明恺倒是精神百倍,坐在她对面嘲笑她适应能力太差。
江柔没力气跟他贫,闷闷地吸着鼻子低头喝豆浆吃油条。
李明恺伸手探她的额角,有一点低热,他皱眉:“一会去县里的医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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