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菲菲钦点的那家金陵鸭血粉丝店藏在学校边的深巷子里,可仍旧很火爆,需要排上半小时的队才买得到。
快排到江柔的时候,她听见巷尾传来男人的怒喝声,循声望去,一个极眼熟的身影夺路跑来。江柔还没来得及诧异,那人已经一溜烟拐进巷子的岔路中去了。
不过半分钟,伴随着一连串的骂街,一个中年男人哼哧呼哧地追了过来。他自知追不上,便站在巷弄口大骂——
“小崽子!不要让老子逮得你!”
“哎哟,你歇歇吧,跟小家伙一般见识干磨子。搞得赫死怕人的。”*
身后同样排队的大妈似是认识那人,出言劝道。
男人不忿:“他妈的那熊崽子这个月放跑了老子五条狗!”
“反正都是你扒的土狗子,当是积德了!”
江柔听着热闹,默默从人群中离开了。
这是条老巷子,里头还有住户,两边的墙角泛着浓重的湿气,铺满了厚厚的青苔。
江柔其实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拐进这条巷落。她顺着墙壁慢慢地走,路过巷中一处低矮的平房时,听见里面传来犬类的低吠声。
江柔停下脚步伸头打探情况,透过锈迹斑斑的大铁栅栏门往里看——是一个满是杂物、几乎荒废了的院子。
一棵不知年月的老树佝偻着腰立在院子当中,北、西、东三方各一间平房,其中两间都装着旧式不锈钢防盗门,东侧那间则装着木板门。门框年岁久远,已经腐朽,上头的搭锁半挂着,是虚掩的状态。声音正是从那扇虚掩的门里传出的。
江柔极力踮起脚尖,左右张望,发现大铁门边上的围墙上有踩踏的痕迹,围墙顶端原本为了防盗镶嵌的无数碎玻璃也有一部分被砸掉磨平了。
她又蹲下身子,在门下湿润的青石板上发现零零落落的少许动物毛发。
突然,耳边传来轻微的响声,夕照投下,一块体积巨大不规则形状阴影笼罩了江柔小小的身子。
江柔猛地抬头,赫然对上围墙顶上并排端坐的三只狸花猫的凝视。
“喵…”
“喵~”
“喵!”
……
江柔小时候被狼狗追着咬过,一直不喜欢这类毛绒生物。她刚想站起身往后退,只听到“咪呦”一声,身后又传来另一声低低的猫叫。
江柔回头,只见一只黑底白手套的田园猫正微微弓起身子,虎视眈眈地瞅着自己。
她吞了吞口水,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猫这种生物,如果扑上来,会咬死人吗?
短短几分钟,除了现有的四只猫,又慢悠悠从不知名的角落和围墙上赶来五只:一只异色双瞳白猫、一只黑脸猫、一只奶牛猫还有两只圆滚滚的橘猫。
江柔直觉自己是闯入了它们的领地,动也不敢动,怂而谨慎地乖巧蹲着。
“你在干嘛。”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孩子的声音从院里传来。他语气凉薄,没什么起伏。
“喵~”
“喵~~”
“咪哟~~”
在一阵阵或尖锐或缠绵的猫叫声里,江柔扭头,看见站在铁门后的聂希泽。
他的到来给江柔解了围,所有的猫在看见他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地喵呜着凑了过去。
江柔撑着膝盖站起来,趁机退后一步,说:“我刚刚看见你进来了。”
这时候,聂希泽身边已经聚集了九只猫,它们却都不敢近他的身,只一边叫一边踮着脚互相蹭着绕圈。
猫丛中的少年白得不像人类,他冷眼看着她,倒像是一只猫妖。
江柔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唬了一跳,喃喃道:“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了。”
她面朝聂希泽慢慢后退,到达安全范围后转身欲走。
“等会。”
聂希泽突然开口。
江柔在心里说,你让我等我就等啊?可已经收住了脚步。
“你夜里出得来吗。”
结合刚才听到的热闹,江柔警惕地回头看他:“你想半夜去放狗吗,我不会帮你的。”
“那就是出得来咯。”
“……”
聂希泽语气有所缓和,说:“你过来。”
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吗?
江柔靠近聂希泽,在安全范围处停下,语气不善:“干嘛?”
聂希泽眨眨眼,颊边突然蹭上一点笑意:“求你帮个忙。”
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在面前上演,江柔反倒更加镇定,不动声色地觑着他,轻声道:“先说说看。”
聂希泽伸手从里面打开铁门,跟着上前一大步,拖过江柔的胳膊就往里走。
“聂希泽,你要干什么?”
江柔手下想用力挣开,一眼瞥见他半带讨好半带真诚的眼神,又默默撤了力道,任他把自己拉进院里。
聂希泽一手推开木板门,带着江柔往里走。
那些猫没有跟进来,全都乖乖端坐在屋外头。
屋内比较暗,江柔借着窗外透过的黄昏光晕,勉强看见角落一件卫衣上有一条黄毛土狗,坐立不安,一会儿刨地,一会儿弓着背原地转圈,喉咙里发出近似呜咽的声音。
里面的气味不太好闻,江柔微微蹙眉,后撤半步:“他生病了吗?”
聂希泽说:“他快要生了。”
……
江柔睁大眼睛,果然看见那狗胀大的肚子:“那……那……”
她头回见这种景象,惊愕之余甚至有一点隐隐的激动,那了半天也没个下文。
“我前几天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太能走得动,你看他的前腿有些瘸。”
“嗯……”
江柔点点头表示看到了。
“它身体太弱了,营养不够,自己分娩恐怕有危险。”
“哦……”
江柔摸摸下巴表示理解。
聂希泽从门边提起自己的书包,扒拉出一个塑料袋递给她:“这里有干净毛巾、剪刀、棉花、线、碘伏、生产时候补充营养的罐头。”
“嗯……嗯?”
江柔指指自己,一时没能获取他进一步的信息:“给我?”
“对。”聂希泽说,“狗一般在半夜至清晨生产,这一只今晚就要生了。”
江柔仍然指着自己,脸上写着不可置信:“可是我能干什么?”
“给它接生啊。”
……
“不不,你应该去找兽医。”江柔说,“我来的话,他会死的。或者,我也可能会死。我没生过……我的意思是,我没接生过。”
聂希泽完全不理会她,一边比划一边说:“很简单,一般来说,小狗出生,母狗会自己舔破胎衣、咬断脐带。但她体力不济,可能到第三只的时候就没力气了,这时候你帮她把小狗拉出来,撕破胎衣,在距离小狗肚脐大概这么长的地方绑紧棉线,这么长的地方剪一刀。然后刀口处涂消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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