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西街上十多年前有一户赵姓人家,那家女人杀了自己男人的姘头后自尽了。
有人说,这女人神志不清的,那男人找了她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也有人说,这案子虽然定了,但事实上这个男人在外头沾花惹草惯了,根本喜欢的不是那个被杀的钱小姐。
甚至有人说,保不齐这件案子背后的人是那男人,因为他压根很厌烦那个总是缠着他的钱小姐,他一直属意的是在卡拉OK厅上班的小蔡。所以设计让他家那个疯女人发现自己跟钱小姐不清不楚,诱她杀人,最后一箭双雕。
故事听得多了,江柔渐渐摸索出来一些总结的规律,对“片面之词不可尽信”这句话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尽管事物的真假难断,但江柔发现,比起追寻最后的结果,她更享受这个倾听和记录的过程。
她慢慢相信,真正的是非黑白,不在书里,在人们的嘴里。
在不断扩大自己的“故事收集圈”的时候,江柔也渐渐接触到了一些自己熟悉的人的故事。
开摩的的大刘吹牛说他原来是做生意的,最多挣了有一百万,只不过后来时运不济全都赔了。
其它摩的司机都嘲笑他是个“泡泡子”*,后者急了,不愿意在江柔这么个小丫头跟前丢脸,忙说:“你们他妈的懂什么?我当时是跟着叶见堂干的,那是什么角色你们晓得不?”
别人不晓得,当大刘吹得没谱,可江柔再清楚不过。
她笑眯眯地继续问:“是吗,感觉很厉害啊?”
“废话!能不厉害?”大刘一摆手,说,“我是没赶上好时候,要像戴鲁他们几个那么猴精,我现在能来干这个?”
戴鲁?
江柔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只默默地记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
这一轮停下来,大致情况江柔也就猜到了,说的是叶家几年前跟人合伙做生意赔了不少,后来资金周转不灵,差一点就破产了。不过最后还是有贵人相助,这才挺了过来。
不只是叶家,大院里的大多数人家江柔都在不同的故事里有所耳闻,甚至连谈昭远父亲早些年包二奶气死原配这样的故事都听了一耳朵。
江柔觉得,古话说的那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实在是太英明。
如果不实际去接触,她永远都想象不到,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么多悲欢离合、离奇古怪,会有那么多的“狗血□□”和小道消息。
她在街头巷尾的故事中自得其乐,把很多不愉快都抛在了脑后。
可是很快,学校组织的秋季校运动会拉开帷幕。
☆、第十二章(4)
李明恺知道江柔报了女子1500米长跑和跳远后,比赛前一天在电话里给她打气:“你的耐力强于爆发力,比一般人有太多优势,这种项目小意思。”
江柔漫不经心地配合着李明恺的鼓励,末了磨磨蹭蹭地说:“叶菲菲跟我说,谈昭远会作为往届校友回来参加运动会友谊赛。”
李明恺停顿片刻,才说:“怎么,不过是告白没成功,现在见都不敢见了?”
江柔被他说得脸上一臊,忙反驳道:“谁说我不敢了!我只是……有点尴尬。”
“除非你还惦记人家,否则你尴尬什么。”李明恺随口道。
“啊……对啊。”江柔语气低迷,小声道,“是还惦记着呢。”
……
李明恺心口一堵,恨不得伸手给自己一巴掌:真是见鬼了,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挂了电话,并没有得到有效安慰的江柔平躺在床上蹬腿伸胳膊,心里的莫名紧张感还是无法消除。
大话谁都会说,你不要我,我就去找一个更好的。
可事到临头了,还是难以忘怀。
过去一年和谈昭远有关的交集放电影似的在脑中一遍遍循环播放,江柔心烦意乱,跳下床从抽屉里摸出那把左手刃来,在屋里比划练习,希望这样能减少自己的胡思乱想。
这么折腾了大半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江柔的眼袋快挂到下巴了。
她没精打采地前往运动会场地五台山体育场,煎饼班长早已经把她的号码薄发给了她,江柔用别针别在身后。
按照惯例,先是数小时的运动会开幕式。
国歌声起,江柔随着运动员方阵入场,高二年级组方阵都排在中不溜的位置,友谊赛选手方阵打头排在最前边。
隔着遥迢人群,江柔仍忍不住远望而去,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怒己不争掐了掐手心,眼观鼻鼻观心,强迫自己专注走方阵。
……
开幕式还是老一套,结束后紧接着高二年级组的女子1500米预决赛就要开始检录。
江柔来不及换衣服,把校服外套一脱丢给专属后勤大使聂希泽,自己穿着短袖T恤就往检录台跑。
“你跑什么!来得及!”
聂希泽跟在她身后颠过去,手里还握着两瓶红牛。
江柔在检录处看见了煎饼班长。
运动场上的煎饼班长和平时的气质相去甚远,他穿着看着很有些年头的钉鞋和比赛用的背心短裤,整个人精神抖擞地原地上下弹跳。
煎饼班长虽然不算高,但下肢较长,小腿肌肉发达,且成梭形。大腿稍短一些。脚踝堪称纤细,跟腱长且扁平、清晰。
江柔看见,本能地吹了声流氓哨,不留余地地真诚夸道:“煎饼班长,你真是被学习埋没了,原来你身材这么好!”
煎饼被她这一声口哨吓了一跳,脸上有些发红,说:“我是体育特长生啊。”
江柔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流氓行径”吓到了煎饼班长,目光还黏在他腿上,忍不住凑过去问:“也教教我呗,怎么能把身材练得这么好看?”
煎饼不敢对上江柔的目光,低着头说:“你已经够好看的了。”
“啥?”
他声音太小,江柔都没听清,上前一步刚想追问,余光看见朝这里走来的几个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思全都转开了。
她看见了谈昭远。
和谈昭远一起的还有她同样熟悉的奶油师兄。
聂希泽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没注意到谈昭远,只看见江柔原本眉飞色舞的跟班长说笑,突然安静下来。
他大步走过去,把江柔的校服抖开裹在她肩头:“还没跑呢,你脱什么衣服?你当这是夏天啊?”
谈昭远自打那声口哨起,远远就看见了江柔。
看见她和班上的男孩子谈笑风生,眉宇间是少年人独有的飞扬尽兴。
事实上,生日过后他听说江柔淋雨高烧住院,心里并不好受。
可他担心在那个当口再去探望她会给她带去其它不必要的误会,所以一直没有去医院看她,甚至——这么久以来,她周末没有再去南大找他,他也没有主动问起。
这个年纪的孩子,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他这么对自己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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