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恺在应付学校的课程同时，积极准备着年底的招警考试，十天半个月也回不了一趟家。
小村拐卖案牵扯出的那桩跨省拐卖的大案，也在专案组夜以继日的努力中有了更多的进展和突破。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谈昭远自那次争吵后，很少去找江柔，即便两人见了面，他也极力避开江柔选专业的话题。
江柔觉得谈昭远有一种笃信，他觉得自己最终会选择金融，只不过现在他不愿意和自己正面争执，因为距离高考还有一年多。
她也并不和他争辩，手上的伤好起来以后，就按照自己的步调学习、锻炼，以及完成周六周日的走访。
江柔加了记者江川的QQ，自己写了新闻稿或者有什么好的选题会跟他沟通。江川人很好，有耐心，也愿意教她，会帮助江柔修改稿子、提供新的思路。
到了下半年，正式进入高三后，江柔整个人更加沉静。她的成绩越来越稳定，甚至已经不需要谈昭远的指点，不管大考小考，都能稳稳当当地考进年级前十。
十一月底，江柔在深夜接到一通电话。
最初她以为是自己做梦了，迷迷瞪瞪地摸来手机，上头的时间显示是十二点二十分。
来电人是李明恺。
江柔接起电话，还有点起床气，她说：“李明恺，你最好给我一个不得不吵醒我的理由。”
那头李明恺的气息不稳，低声对她说：“带药箱到327来一趟。”
药箱？
江柔心里一顿，顾不上许多，连忙爬起来去柜子里拿了储备药箱和327的钥匙往外跑。
她踩着拖鞋，却步履飞快。
用钥匙开了门，屋里空荡荡的，卧室隐有水声传来，想来是李明恺正在洗澡。
江柔走进去，隔着浴室的门问他：“李明恺，你又挨打了？”
里头传来低低的一声嗯。
……
江柔在李家住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对于李明恺挨打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
李明恺在外集训的时候，倒是免了不少皮肉之苦。
可怎么都不知道学乖？现在又开始惹李卫平不高兴？
江柔将药箱打开，熟练地取出双氧水、碘伏和纱布胶带，开口问他：“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李明恺没回答她。
很快，江柔听见里面水声没了。门被打开，李明恺只穿了睡裤走出来，上半身和头发都滴着水。
他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江柔极力装瞎，不去瞄李明恺平整匀称的肌肉线条，但他□□在外的皮肤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却让人难以忽视。
李明恺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
江柔差点炸毛，眼中流露出一丝危险的戾气：“你自己去照镜子，身上还有一块好的吗？你是不是李卫平亲生的？做过亲子鉴定么。李明恺这都什么年代了，助长家庭暴力这种事就是愚孝！”
不光是李明恺，就连江柔自己，也被自己这一连串咄咄逼人的话给唬了一跳。
卧室的灯光晦暗，李明恺眼里慢慢盛满陌生的情绪，他听见自己轻声说：“想为我出头啊？”
江柔攥着拳头，深呼吸，压抑着怒气道：“为你出头？挨打还不跑，你活该。”
李明恺微微扬眉，却直勾勾地望着江柔的脸，似乎觉得这个时候的她看上去分外可爱。
江柔错开他的目光，指着床，语气没甚起伏：“坐过去。”
李明恺从善如流。江柔拿棉签沾了双氧水给他的创口消毒，她故意手重，后者一声不吭地受着，江柔又心软。
一轮药上完，自己的心倒像是做了过山车似的，上下起伏不定。
江柔的动作渐停，轻声说：“你这次挨打，是不是因为十二月招警报考的事？”
“……嗯。”
“你爸不同意？”
李明恺想起李卫平的话，心里无端有些烦躁，他说：“你觉得我是那种能西装革履坐在谈判桌上跟人谈商业合作的人么。”
江柔想都没想，下意识道：“怎么可能，就你这样的，一时谈不拢，也许下一秒就要掀桌子了。”
话音刚落，江柔突然觉得这话莫名耳熟，好像自己也在哪里听过。
她想了想，不由失笑，半年多以前，聂希泽也曾这么说过自己。
那种地方，不是李明恺的战场。
也不是她的。
听了江柔的话，李明恺只叹了口气：“连你都知道的道理，我们家老爷子就是不愿意接受。他固执了大半辈子，所有人都顺着他，所以见不得我‘抗旨不遵’。”
最重要的是，李卫平和俞晴都拿李明萱来压他。
“你就只顾着自己？也不想想你妹妹！李明恺，我们欠小萱的太多了！我和你妈老了，不可能保着她一辈子。如果你这个做哥哥的还那么任意妄为，不能好好照顾她，我们还能指望谁？”
李明恺说：“我能不能照顾小萱和我的职业没有任何关系！”
“你不是没听到过那些风言风语。”李卫平把话说得很露骨：“如果现在只有你一个，我告诉你，我随你去做什么！可是李明恺，你妹妹都这样了，如果我们不能给她让人仰望的背景，还有谁会让她过上幸福的下半生？”
李明恺说：“爸，小萱现在很好，而且会越来越好。她的幸福应该由她自己去争取，而不是依靠我们！”
“人是你找回来的！李明恺！”李卫平被他的话气得发抖，说，“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可我们不能因为想要补偿她，而把她当成什么都不会的宠物，那会毁了她的！”李明恺大声反驳，“这两年来小萱的变化，你不是没有看见。我们什么都迁就着她，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少找什么借口了，你这是自私！”
……
“那你预备怎么办？”
江柔的话把李明恺从回忆里拉回来。
李明恺看着江柔沉静关切的目光，心里一软。
深夜让人忍不住倾诉，也让人敞开心扉。
他低声说：“江柔，很多时候我也没有很好的主意。”
他向她坦诚，自己面临抉择的时候，也会彷徨犹豫，会害怕未来的某一天后悔。
他并不总是那么坚定而自信的。
这样的李明恺，不再是那个总冲在前头的拿主意做决定的男人，他浑身伤痕，把心里的不确定也袒露给她看。
这让江柔心生柔软。
她坐在李明恺身边，轻声说：“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我也要成为一名刑警吗。”
“嗯。”李明恺记得，可他也记得谈昭远“透露”给自己的话，“可你不是改了主意么。”
江柔一怔，偏头说：“我还没有告诉别人，你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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